千般荒凉,以此为梦;万里蹀躞,以此为归。——题记
从未对人说起,最能令我心灵安然平稳的地方,是那些藏匿于街角市井深处的小巷,仿佛一层天然屏障,隔绝这真伪难辨的世道,只留下温暖的静谧。
去往某处,有机会我总会远离大路,钻进巷子里,尽管有时会与目的地相隔甚远。
小巷居民们喜欢养花,而又欢喜将各种花木移至庭前,分享一片芬芳暖意。有时信步其中,花香是隔了几条巷子也会忙不迭驾驭风中传来的。凉风有信,花香清逸,树木也繁盛地生长着,洒了一地光影,常常在拾起数片果叶的同时,也拾起数片祥和与宁静。
小巷有户人家,种了几株紫藤,那紫藤长得茂盛,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串串瀑布洒向别户的人家。每年这时候,空气里总有几分醉人的清香,飘忽着,引得人驻足沉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或许,自家种的花儿草儿,总是得与旁人分享那芬芳,才有了美丽明朗的价值。
早些时候,每天上学都照例得经过那些小巷。早起的老人居多,时常三五妇人早起买菜偶遇,便也不急不慢抵着墙角趣味十分地闲谈,大多讲些家常琐事,将儿女趣闻如同晾衣服般抖落出来。有雅趣的人们,会择个平地,挥起太极拳。他们多数骨骼硬朗,气闲神定,风华依旧。宽大的绸质白服,随风飘逸,簌簌作响,宛若道上仙人,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脱俗气质。
所行之路,也能看见老人们钻研象棋时紧锁的眉心,围观者却是一脸了然于心,按捺不住的窃窃私语。每早经过,我都放慢速度,停下看看这幅安详和谐的安居图。
傍晚,再又跟着自己的影子走进小巷。巷首巷尾都不时传出各家各户铁锅炒菜的沙沙声,香气会绕过院墙,缓缓飘荡,丝毫不亚于陈年佳酿,引得过路的我肚子“咕咕”乱叫。孩子们叫着喊着跑出来呼唤仍在下棋的长辈们回家吃饭,得到回复后雀跃着跑回。下棋的老人,便收拾着棋局,笑约着明日继续,道别挥手而去,丝毫没有胜败的计较。我想,这或许也是一种豁达开朗的品德,锐利的芒刺早已被生活磨平,余下的是晚年安乐的淡然。
日月如百代过客,去而复返,返而复去。艄公穷生涯于船头;马夫引缰辔迎来老年,日日羁旅,随处栖身。日复一日的生活,磨去了少年的锋芒,生活的激情,还有那诗意的文化也与我们渐趋渐远。纪伯伦说:“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而现在,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似乎早已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而小巷里,这些边缘处的人们仿佛给我上了一课,给这个时代、这个似乎已经遗忘了什么的时代上了一课。
水穷行到处,云起坐看时。正如杨绛所言:“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淡定与从容,这是一种气质,一种修养,花无香,茶无色,在静笃的云烟里,与自己相知、相悦,相承欢。不妨闭上眼,让凉凉的风迎面而来,抚平你的芒刺和烦躁,而淡定,而从容,缓缓入世。
越是温贫暖老的东西,越入心。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写道:“时间和文字在一个个老庭院里厮磨,这是文化存在的极温暖方式。”那些美好,出生在前世,被季节封存在四月天,窗外的柳絮做了宾客,梁间的燕子做了邻伴,梦中的白莲做了知己。以不施粉黛的素净姿态踱步在轻烟长巷,在那个四月天,我们就那么静静地相遇,沿着一首诗的韵脚,随着流淌的笔墨,邂逅纯净的美好。
深深院落,掬一捧的静,如幻如梦。小巷的生活,不论早晚,皆演绎着岁月之静好,悠长缓慢,静且美丽着。放慢脚步,感受生活,感受生活中的人情美。青莲皓月,斗酒十千。平平淡淡有时才是最真实的,安闲适意是一种对心灵的填充,忙绿与烦恼,让它们消亡其中。
一生诗意似少年。日升月沉,花谢叶落,你是否都亲自见证?
或者说,在你内心深处,是否有这样一条小巷,在某个边缘处,匿藏着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