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高旷,星子数点,微光本就黯淡,不久就让浓云薄雾层层笼罩。
猖极主殿前,巡逻的队伍提着灯笼徐徐行过。他们的视线穿过漫长石阶,落在九霄中气势恢宏的大殿上,高寒唯有寂静与之相伴。
“哎呦,头儿啊,我尿急!”不知是谁忽然出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深夜格外突兀。
“呸!”领头人吐了口痰,不满地嚷嚷道,“懒人事儿多!快去快去,寻完这圈就该回去歇息了。”
那家伙匆匆接过一盏灯,弯腰道谢后,狂奔到偏房的墙角处,低头解起裤腰带。然而,正在他放松之际,生命也到了尽头,
月光不觉间已穿过云层,全数倾洒下来,落在不远处的白衣人身上。雪白的发,一对狐耳以及在地面轻扫的尾巴。
察觉到外人的视线,男子侧身回眸,露出一双猩红的兽眸。原本苍白而温文尔雅的脸,被衬出几分妖冶魅惑。那一笑斯文恬淡,不见杀气,使人觉得天昏地暗,尽失颜色。
妖怪啊!
可怜之人来不及惊叫,便已倒下。刹那间,血花四溅,灯火湮灭,空留一具尸体,与死不瞑目的面。
青君灵活地钻进大殿,才恢复寻常人的模样。芊芊玉指挂着血珠,尚有温存。
空荡的宫殿里,黑暗中传来玩侯不恭的声音。
“再被你杀下去,猖极殿就要没人了。”
猖极早已躺在兽皮宝座上,等候多时。他早知青君多次故意显现真身后,夺人性命。
世上竟真的有人,喜欢回味被惊恐憎恶的煎熬。世俗所不见处,没有青君,唯有被狠狠伤过的沐千殇。他只想在这些蝼蚁身上,寻一寻青莲的影子,哪怕是充满仇恨的一眼。
手上的血被灵气蒸干。青君说得云淡风轻,正应了那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可惜,他余生都注定是块冷玉。
“今夜找我来,是有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不想看看我们一起夺下的江山?”
荧光闪烁的水晶球在大殿内升起,倒映出鳞次栉比的房屋,躺在月光下藏青的雪地中。
其中一间房屋里,一袭红白的少女,昏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时隐时现,如同少**晴不定的表情。
“……我风音,穷尽一生,杀他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青君看着水晶球中决绝离去的背影,朝猖极温柔一笑,问到,“所以,师父打算怎么办?”
杀意陡然汹涌,猖极扶过宝座上的兽皮,双眸眯起,“君儿,你应该知道,十多年前,我来到雪域是为了谁。”
为了她。
十多年前的一场雪,来的异常汹涌,遮挡了视线。世人闭门不出,外界一片苍凉。
他立足在风府门前,一身白袍,遮住全身。
里面的煞气太重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东西会与凡人的胎气相融,初生的血气与煞气,竟逼得他止步不前。看来得等上几年才行。那就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吧。
他朝白茫茫的雪域中心赶去,看到了祭台中央一丝不挂,被锁链困住的少年。少年十分瘦弱,在暴雪寒风的摧残下,早已奄奄一息。他观望了许久,那一缕生气却像扎根悬崖上的松柏,怎么也不消散。
兽血?不死之身……原来如此。
他来到少年面前,掌心置于他的天灵盖上,把他拽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小小年纪,就被锁在雪域深处受尽折磨,他很好奇这个小家伙是否会成为自己最尖利的爪。
果然,这个小家伙长大了,也对自己献上了绝对的忠诚。可是猖极看的出来,他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活着,只是为了一了当年之事。
这样,未免可惜。
褪去笑意,青君认真地凝视着他,走到大殿正中,单膝跪地。
“师父的救命之恩,徒儿从未敢忘。等到师妹有能力杀我的那天,沐家那段恩怨想必也了了,我会将自己的性命献上,绝无怨言。”
低沉的叹息如风散去,猖极轻笑出声,他摇着头,目光灼灼。
“君儿,我在你心中,是这样一个无情之人?”
“师父?”
“本尊还舍不得你死,也不会让你死。但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