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作舟占据几座山头,整座太学自然也不会小,授业习文独占东西南北四主山,男修女修就寝起居各一山,其余几山都归属于几位仙师和先生。
苦作舟的学生有仙家弟子,也有皇亲国戚,教授的内容不止有修仙寻道,也有帝王之术,诗书礼乐。按苦作舟旧例,无论是仙师还是先生,门生一律都该尊称为长老。
到了艮gèn山无涯台,里面果不其然已经站满了人,全部都正襟危立。三百余人隐隐有窃窃私语声。几个衣着打扮不同的人悠然立于上位,或是肃面凝气,或是肆意打量,显然就是苦作舟的长老了。
既然姗姗来迟,自然只能挤在外围。之前先走的灰衣少年就默默站在那里,旁边却不见那位嘴不留情的季师兄,想来应该是自有去处。
张隼友偏偏挤到那少年身边,阴阳怪气地送上一声冷哼,少年爱理不理,装聋装瞎。张隼友又是一脸菜色。
那漂亮公子也在他旁边,摇头晃脑地拍着扇子,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眼见所有人站定,上位最中间的白发老人才上前一步。这位便是苦作舟祭酒,前朝宰相,当今朝野的文学泰斗——余丘外傅。余丘外傅在德高望重,功高权重,辅佐先皇。后来更是做了太子帝师,扶持天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上位。今上相当敬重恩师,亲邀外傅做当朝国师,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但老外傅却自谦年岁已高,无心再牵涉宦海风波,更希望作田间老干扶新篁。皇上龙颜大悦,令余丘氏任苦作舟祭酒。
就见这看去和气慈蔼的老人微微张嘴,浑厚的声音便稳稳传来,清晰稳重。
学生们不论长少,皆是面露敬畏色。
外傅的话不多,草草几句话便打完了客套,清清嗓子:“现在请地级年末考核位乙的小友为我们揭晓无涯榜。”
人群里慌慌忙忙挤上去一个娃娃脸的少年,个子也不高,神色紧张。他从外傅手里领来一份名单,结结巴巴地开始宣读。
台下张隼友嗤笑一声:“考核拿了乙位又如何,还不是个没出息的。白琵宫这十几年就送来了佟瑶一个人,还是这种货色,怕是要让位六大门派了。”
漂亮公子“咦”了一声:“这等好事若是让给考核位甲的人我还理解,但这让给乙位是为了什么?”
“本来是甲位的。”
“哦?这是何意?”漂亮公子好奇问。
“上期夺甲的是一个来提前试读的小丫头片子,就在考核前的十天才来听了几节课,连正式生都算不上。”张隼友笑笑,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更何况她还是个哑巴。”
公子愕然,挑挑眉毛。
“可不就是哑巴。”
“我看那永颜不只是哑巴,恐怕连这儿都有问题。”
周围不知何时围来一群着校服的学生,就这样窃窃私语开来,其中一个说完那句“有问题”,手指就指指自己的脑袋。
“没准儿真是!我跟她一起在同一室内读了十天学,就没见她跟别人说过一句话,就连长老叫她起来答题也一动不动。”
“就连吃饭休息也一直是一个人,奇离古怪的。”
“这他娘不是女鬼吧,瞧她长得倒是好看。”
“长得的确好看,比吻花楼的倾城仙子都好看!”
貌比仙子啊……公子摸索着下巴,眼里闪着饶有兴趣的光。
有空得去招惹一下才好,不过在此之前……
第一天是用来收拾东西,熟悉环境的。
永颜便静悄悄地缩在角落里,埋着头翻书。旁边恍惚间有一堆人念到了她的名字,她却事不关心。结果一直到听到“去罢”两个字,她就立马拍拍袖子走了。她的座位贴门,进出方便的很。
苦作舟在中璖和南玥之间,从無悠门去那里不过两天,太学允许学生在假期间留宿,她嫌师姐闹腾,四天前便已经来了。
十年过去了。当初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也不出她掌门师兄的预料,这缺爱的丫头果然成了个“冰骨头”,整日也不见笑脸,性格怪异若称第二,简直无人敢称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时哑巴做上了瘾,明明治好了嗓子,却就是不肯说话。
平常也总是藏在怅幽院里,门内弟子和长老都是只闻其人,不见其踪。闻也只单从掌门和惩戒长老口中听过。
说到惩戒长老,永颜也是后来才知道,小不点大的情窦排行老八,居然是门里的惩戒长老。永颜当时就暗叹,这样整天笑嘻嘻不成熟的人,竟想不出行罚时会是什么样。
言归正传,要不是后来厨房做饭的弟子指着厨房的屯粮发誓证明当真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全门怕不是都要以为是掌门和惩戒长老双双发了癔症。
堂堂无悠门小长老,仿佛只活在弟子的饭后余谈里。
时间一长,无悠弟子之间就开始讹传:山顶的怅幽院里住着个小长老,妙手回春,敢从阎王手里夺人。但是脾气着实古怪,不喜见人,能让人顷刻间七窍流血,中毒身亡。只有掌门和惩戒长老能够与之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