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安来到袁飒这里,已经是晚上了。
她亲手做了一桌菜,看见他进来,立马碎步子过去,笑着说:“过来吃饭。都是我自个做的,你爱吃的。”
他没什么表情,就过去,坐下。
袁飒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抿一口,几分醉意就哄上心尖。
“感觉像梦。跟你一起坐家里吃饭。”她说。
他懒懒的后靠在椅背上,眉宇皱起阴影:“袁飒。”
“我知道。”她打断他的话,先说,“我知道,你不会离开逢雯黎,虽然你现在有家也回不去。”
“……”苏立安脸晦暗了几分,下颌绷着,将红酒一口干了。再倒一杯。
袁飒也陪他喝,“这段时间,谢谢你陪我……我释然了很多……让你离婚,那都是气话。谁让你对我那么不公平。”抬头看着天花板,呵口酒气,顿了顿,继续说:“你跟逢雯黎的感情付出是不对等的。可你也不在乎。她只要在你身边就行。对吧。”
他没吭声。又干了一杯。长指捻开一颗衬衫纽扣。
袁飒点头:“对……你们俩是什么状态,我了解。立安,既然你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爱的卑微,就干脆再彻底一点。成天分居也不是个办法。”
她知道他跟逢雯黎闹别扭了,本来应该欢喜。但当她看到苏立安难过低落,她还是跟着难受,一门心思想让他好,让他开心。
既然想,那就做。
她袁飒一贯如此。
她说:“逢雯黎也不是个心狠的人,你去说些好听的,做些讨好她的事,她一点点的就能原谅你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别想的太严重了。”
她担心他最近的状态,总觉着,又有点当年犯病的端倪。
“她连见,都不想见到我。”他起身,去酒柜拿了两瓶伏特加。
打开。
酒气冒出来。
该死的熟悉。
令人兴奋,又难过。
他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口灌下去。喉咙顿时烧的干烈。好久不这么喝,他忍着,生闷了口热气,憋回心肺,烧的血液啪啦作响。
又倒一杯,盛满。
袁飒也不拦着他。
他喝再多,都还是清醒的……只不过,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总盖着雾气,俊美硬朗的眉宇渐渐覆盖颓废,就让她,心很闷。
她深叹口气,说:“她不想见你,你也得去见。你不能逃避。她不会跟你离——”
“你怎么知道不会。”多少带着些自嘲。不想听那两个字,所以打断。
袁飒听他的话,愣了下。
没想到……他跟逢雯黎结婚这么多年,在这场婚姻里,却变得更低微了……
“为什么会?”她反问。声音很轻,很小心。
他皱了下眉头,“不知道。”沉默了会,说,“我总觉着,她不是很爱我。”长吸口气,“她爱我。应该是爱我。但不够。是我的问题。我要的多了。”
一瓶伏特加不一会没了一半。
他又倒了一杯。
袁飒:“所以你觉着,她也许哪一天跟你感情淡了,再跟你产生了矛盾,可能就会跟你离婚?”
“是……”
他仰头,呼口气。
缓了缓。
才继续说:“她给我的感觉是这样。”声音染了酒气,干烈,烧的嘶哑。“她一直不缺人爱。没了我。过段时间,她照旧能过得很好。”
他记得,当初,追她的男人很多,大都是比他有钱的,也对她很好。他自卑。是,他也就在她面前自卑的抬不起头来。他看着她跟那些男的说说笑笑,总觉着,他跟他们是两个世界。
她从小在外留学,一直是个大方浪漫又自信的女子。学识也多。所以她跟很多男人能聊的开,他只是其中一个。
他很多时候在想,他能娶到她,大概多半是因为他的毅力打动她。爱情占的成分并不多。
可他也很满足了。
之前那晚,是因为那段时间事很乱,雯黎是一,公司是二,袁飒是三。
他陪袁飒,其实感情上来说他不愿意,总觉着是背叛雯黎,可她却表现得那么大度,大度到不闻不问,大度到让他对她的不闻不问产生怨怼;而且每天公司袁飒两头跑,回到家,也跟她说不了几句话,所以他心里的恶魔作祟了。
一不小心的,就想要更多。
也是想证明点什么……
譬如,跟她亲近,他才踏实点,感觉她真的是属于他的。也有不单纯的想法,觉着,只有他才能见到她意乱情迷的样子,所以,他跟其他男人在她这里是有区别的。
加上看到她跟吴启聊天吃饭,那么熟稔的样子,他就记起以前,他创业那时候,抑郁中,看到她跟其他男人来往的画面。
那感觉,糟糕透顶,他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是他杯弓蛇影了。
于是没控制住自己焦躁的情绪,强要了她,吓着她了,也伤着她了。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原谅他……
如果不是足够爱他。
“但你还是不会放弃她。”袁飒说出这个无奈又可悲的事实。
“是。”他自嘲地勾了下唇角,“能放弃,我早就放弃了。到现在,更不会。”
袁飒搓了搓滚烫的双眼,“所以啊,你能怪谁?谁爱谁就输了。去试试。不行就算了。到时候再找别的办法。”
他说:“行。”
那晚,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离开袁飒家,去了一号院睡了一觉,然后下午醒来。
他买了捧花,红玫瑰,红的滴血,这么艳丽的色彩很衬她。
他还想买点别的送她,但一想,她并不缺,家里珠宝首饰她都戴不完,遍布美澳欧亚所有的置产以及投资股份、基金证券的所属人都是她,他的银行卡也都是她拿着。
她身价千亿,他身无分文。
可只带着一捧花去,未免太寒酸了。
他怕她不喜欢。
于是车快开到家门口了,他却打了退堂鼓,犹豫了会,返回去,决定找个工匠,亲手学做个工艺品送她。
于是半废着工作,费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他终于做好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木艺品,之后又跟画师学着描绘上颜料。
完全做好这工艺品,前前后后一共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晚上他也睡不着,睡不着就起来削木头。这半个月他基本每天就睡三个小时,靠咖啡吊命。
袁飒说他不惜命。
他说他的媳妇儿就是他的命,命都快丢了,还惜个屁。
袁飒就骂他没出息。
他说咱俩,半斤八两。
袁飒埋怨他就会冲她顶嘴,到他媳妇儿面前就哑火了。活该,这就是报应。
他没吭声。
工艺品,最终成型的是个“撒哈拉之眼”。
对他来说,她就是他的撒哈拉之眼——他的图腾,装载了他的全宇宙。
他终于有点底气,带着他的撒哈拉之眼回去,还有那捧红玫瑰,打算一块送给她。
开门的是王妈,见到他,很惊喜,说:“先生终于回来了!”急忙让开路,“您快进来。”
他微笑,觉着这是个好兆头。
他把东西拿在手里,一手一件,都沉甸甸的,四处扫了眼,问:“雯黎呢。”
王妈说:“太太在睡觉。”
他就上了楼,打开主卧——没人……
原来她还是在客房睡。
他就突然有些局促不自信了,又觉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她会不会不喜欢。于是他想了会,决定临时跟王妈学几道菜做给她吃。
其实,他是个理工男,并不擅长浪漫,也不会说花里胡哨的情话,只为数不多的浪漫心思都给了她。
王妈挺吃惊的,但也应道:“好,先生。”
王妈教他的第一道菜是道海鲜气锅。
但他还没学完,雯黎就起床了,下了楼,听到厨房有动静,就过来看,边叫道:“王妈,是你么?”
一个半月了,头一回听到她的声音……
他挺紧张的,回头,正好跟她对视上,斟酌了会,想说给她带了两样东西。
可话还没说出来,她就转身走了。
他心里一沉,哪还有心思学做饭。他犹豫了会,跟出去。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
他过去,没坐下,叫了声:“雯黎。”
她一开始没回答,过了一会,说:“嗯。”挺闷的一声,说起来也费劲似的。
他听她应声了,就上楼,把放书房的那两样东西给她拿过来,说:“给你。”眼睛紧紧观察着她表情。
她脸上一直淡淡的。
她点了点头,接过来,说:“谢谢。”也没像以前似的收到礼物就立马拆开看,就放在茶几上了。然后继续看电视,电视上放着广告她也看。看的面无表情。
于是气氛一时静的不行。
他还是忍不住想离她近点,就过去,坐下,坐她身边。抬手,想握下她的手,但看到她僵了一下,他就黯然收回去了。
他问她:“气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