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才见院中虽有嘈杂,生人却不多,除红衣女子,也只二人。其中一人站立一旁,长剑抱于怀中,一身白衣,未系腰带,院中无风,纱袍却自由摆动,甚是飘逸……有些装白,少年一见下了定语。另一人,长相俊秀,嘴唇微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笑面虎,少年给出了第二个评价。
宋缺入府,见到三人,先向白衣二士抱了抱拳,即使抱剑客面容粗糙坚毅,但还是与俊秀修士一般微笑回应,起初诧异于此二人远离红衣女子,再一细看这束腰红袍,虽是红艳之色,偏不觉飒爽或热情,只觉阴寒妖异,不自主打了个冷颤,见此景,温润剑客,嘴角一弯,抱剑客,似回应一般,冷哼一声。
宋缺径直对着背影,抱拳道,“不知何方道友来此何干?”
“道友?”红衣女子轻咦了声,斜过琼首,刹那间,少年只觉仿佛回到幼童之时,眨巴着小手伴着百鸟起舞迎凤,只道是倾世容颜。一头乌黑直发分于右额,面色红润,面庞瘦削不见骨感,纤鼻挺立不见高锐,秀眉微弯不似柳叶,睫毛甚长、眼睛不大、却极有灵气,嘴唇鲜红,恰口笛一般大小、双层碗沿厚薄……整张面孔在少年看来极为精致,自许尘世百物无所触动,此时双眼无神,竟也不由得痴了……
“道友是否俗套?不如称姑娘可否?”宋缺连忙改口,看着这张面孔,有些精致,但更觉邪气凛然,再一瞥殷红长袍,此女更似身披阴戾之气,让人有些许厌恶,不愿轻近。枉是不惑之年也生出些许恐惧。
“可……以。”女子嘴角一弯,右眉一挑,少年眼中尽是俏皮,可他人只更觉此女反复无常,白衣二士也是微退了几步。看到众人如此模样,女子轻笑了下,像是自嘲,也像是蔑视……宋缺向着女子身后的老妇轻摆了摆手,示意离开,仿佛这倾天家主顶了,钱婆婆浑身轻快了许多,深呼一口气,迈步离去,只不见平日那种精气神,走出不远还拍了拍胸膛,像在后怕自己怎么挺过来的……
“昨夜你们这西南边陲,大地震动,我长风剑派,收到线报,说是百里开外的蛩飞领,出现一座小山,兼有凡人入山即出之象。我受门中长老所托,来此查探究竟,顺便历练小辈。路过此地,我觉得你……们逍遥领风水不错,特地前来借宿。”女子说到“小辈”,弹了弹指甲,吹了下指尖,轻描淡写一般,一旁二修却是嘴角一抽,似是有些尴尬,又在“你”上停了半拍,似是故意捉弄人。
“那我女儿?”宋缺顶着压力问道。
“这得问我这师侄儿。”女子食指向温润剑客一点,后者不敢对视,连忙避了下,正准备回答,却不想,女子又言:“我这侄儿,说你家闺女乃火木双属性,悟性不错,难得的丹师苗子,劝我带回门中好生培养,对你宋家来说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儿,怎么样?答应!”女子突然面色一正,肯定道,没有留一点余地。
“当然同意姑娘,只是家女有了教习,突一离开,非尊师之道,得听听他的意见。”还能怎样,形势比人强,唯今之计,仅拖字诀,虽有愧疚,这天也得换个人顶了,何况丢了个学生,实不知侄儿的态度。
“哦!不知是哪位先生?”
“是我这侄儿。”宋缺走到李翼明身旁,僵硬笑着,拍拍少年肩膀道。少年这时也反应过来。
“呦!是他?”女子这才瞥见站在一旁有些拘束的少年。
“是……是我!”
“就他?”女子轻笑了下。
“小侄见识浅薄,见到诸位有些紧张。”说着,宋缺偷偷推了推少年后背。
“没错就是小子。”少年突然想起自己的角色,立刻挺直了腰杆。
“眼角……呵呵……”女子嘲笑道。
少年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果然有些膈应……场面一阵尴尬……
“鸣蠡后期,十五?还算有些天赋。这女孩我带走了,你没意见?”女子一身阴寒势气大开,周围寒意顿生。
“……没意见。”少年红着脸本来就没有气势拒绝,略一斟酌后,也想到做不了太长时间教习,毕竟登临主大陆,是为了红尘炼心,找到自己的道,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可却会耽误小妹前程……
“侄…”宋缺没想到这个便宜侄儿竟然突破了,还这么不靠谱,想说的话多了去了,意识到红衣女子,立马把话又咽了回去。
“就这么说定了。”红衣女子转身看了看府内建筑。“不知可有多余住所,供我一行借宿?”
“这……”宋缺有些犹豫,少年确知领主府占地不小,乃有四进,但平常后院二进皆是锁着,少年早就有些奇怪,但这属私事,不好问出口,更何况自认是半个君子!
“有难处?”女子背对着他们,好像在欣赏院落环境。
“……只开一进行吗?我再找户人家,给你们腾个地方。”宋缺有些无奈,但还是咬着牙坚持道。
“为何?”红衣女子转回身,有些好奇。
“不愿打扰旧人之物……”这一刻,宋缺不似平常高大,背有些佝偻,神情也有些落寞。
“旧人?我答应了!”女子没有深究下去,似又想到什么,没让宋缺另寻住处,反而留下几个修为较低的修士,让那些宋缺也看不太透的人换身江湖服饰,自寻住处,说是算作历练的一部分,府中二士也在其中,温润剑客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出门,抱剑客紧随其后……
随后宋缺吩咐了几个仆人,从后门打开了第四进院子,自己便回房中取银以备赈灾,却不想被女子见到,她自出了十个玉晶币说是住宿费,宋缺一行所夺土匪的一小箱也不过十几个,觉得十分贵重,有心不要却也不敢不要,对女子也有些改观……
中午宋缺拿出了府内所存最好的妖兽肉用以煎烤烹炸,又从附近镇上唯一的小酒楼——迎仙阁,买来几坛陈年老酒,招待诸人。仰骁境修士已能做到一定时间的辟谷,但几个修为高深之人还是吃得很畅快……府中吃食少年甚少动手,唯教习时,有时会留那么几个学的不错、态度端正的孩童,亲自动手以作奖励。看到那群修士狼吞虎咽的模样,少年撇了撇嘴,更觉他们没有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