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0年正月,沛国谯郡,刚刚下完一场雪,大地银白,寒风料峭,旷野千里,行人稀少。在通往京城洛阳的官道上,却聚集着数十人,大人们在寒风中揣着双手缩着脖子焦急地眺望,小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堆着雪人,抛打雪球。不多时,驶来一队人马,有马车十余辆,打头一辆车上,载着阔大厚重雕刻着云气纹样的金丝楠木棺材。曹嵩和曹腾生前的管家吕伯奢,骑着马护佑在车驾两旁,后面是载着家人、仆人的篷车和拉着生活用具、食物、杂物等的斗车。看到前来迎接的亲族,曹嵩老远就抱拳施礼,尚未答话,后面车上就飞窜出一个小孩,踏着满地碎雪,直扑向雪人,和一帮小孩子打闹到一起。这是曹嵩的独子曹操,时年六岁,小字吉利,又叫阿瞒。曹嵩顾不得搭理阿瞒,跳下马来,径直走向迎接的人群,寒暄起来。
寒暄过后,一众人马直奔早已修造好的墓地。墓地修建宏大富丽,墓门朝东,墓室由甬道、前室、中室、后室、南北耳室、东西偏室组成,整个墓室用千余块长两米的青石砌筑而成,这在缺少石料的平原地带,实属罕见。甬道口有石雕吉羊头一对,甬道南北两壁对称雕刻有神荼、郁垒像,门额、门框、门扇均饰有画像石刻,刀笔劲健。各墓室石壁上均饰有彩色壁画。在墓冢四周,砌筑有青石护冢墙。墓南侧有圭形石碑,正面题“汉故中常侍长乐太仆特进费亭侯曹君之碑,延熹三年(160年)立。“背面刊有诏策。石碑东西两侧有两对石马,石马高八尺五寸。南侧有石阙双峙,石阙高一丈六尺,雕镂云矩纹饰。再南侧有庙堂和守墓房舍,曹嵩将带人在此守护三年。汉制,父母死后,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必须离职,称“丁忧守制“。汉代特别推崇孝道,选举考察官员之“举孝廉”,都是以孝为先,德才在其后。曹嵩所供职之经学院,亦属是政府官员编制,有相应品级,享受级别俸禄待遇,因此也需按制离职,为曹腾持丧。
曹嵩住在墓地持丧,曹阿瞒无人管束,大得其所。曹操的生母在曹操三岁时就故去了,曹嵩现在的夫人邹氏,对曹操比较放任,因此曹操撒了欢一般,终日与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这一帮堂兄弟厮混。在这帮兄弟里,曹操年龄最大,又是来自都城洛阳,知道的多,见识广,因此成为孩子王。小男孩子都尚武,曹嵩的书房里有一把剑,被曹操偷拿出来,挎在腰下。对于这把剑,堂兄弟们艳羡不已,每个人都拿过来挥舞一番,感觉自己就是一员威武的战将。
夏侯惇对曹操说:“阿瞒哥,再拿两把来吧,不能就你一个人挎宝剑。”
“没有了,就这一把,这还是我偷偷拿出来的。”
曹洪咽了咽吐沫:“要是能一人一把就好了,我们都当大将军,阿瞒哥当大元帅。”
曹操对小兄弟们说:“这好办,我们凑凑钱,去铁匠铺打造几把就是了。”说着,摸了摸兜,摸出十文钱,对兄弟们说:“这是我妈给我买果子吃的钱,你们有多少?”几个兄弟纷纷翻兜子,凑来凑去凑出百多文。曹仁说:“这点钱,打一把剑也不够啊。”曹操眼珠转了转说:“那这样吧,我们去周铁匠的铺子,偷些铁出来,然后用这些钱请他给我们打剑。”
小伙伴随声附和,几个人来到铁匠铺,转了一圈,无从下手。曹操说:“等中午再来,他吃饭的时候。”
中午一到,几个小伙伴又来到铁匠铺,伙计们都去吃饭了,掌柜周铁匠却坐在铺子里吃。小伙伴们有点傻眼。曹操眼珠叽里咕噜不停地转,转了一阵,对小伙伴们低低低耳语一番。然后,曹操大模大样走向铁匠铺。周铁匠见来了个小孩子,放下饭碗说:“小哥不要到这儿玩耍,都是铁家伙,又是炉子又是火,小心碰着烫着。”
曹操像个大人似的,双手一背,对周铁匠说:“老板,生意来了,我要打几把剑。”
“去,去,小孩子家家,你是谁家孩子?”
“老板,你管我谁家的,有钱的买卖不做吗?”
周铁匠大感惊奇,这小孩子说话跟大人一样。于是低头对曹操说:“做买卖营生,为的就是赚钱,哪能不做呢。你这小孩子莫要戏耍,小小年纪要剑干什么?”
“我们当大将军。”
“还是戏耍嘛。戏耍,去找人做几把木头剑嘛,要什么真剑。”
曹操说:“你这老板多事,木头剑不当真。”
“当真要打?”
“当真。”
“你有钱吗?你知道多少钱一把?”
“多少钱?”
“两贯。”
“那我们要是自带材料呢?”
“那就只收个工钱喽,两百文。”
“那好,我们打造五把,给你一成定金,一百文。”
说完,排出一百文铜钱。
周铁匠笑了笑,摸了摸曹操脑袋:“那好吧,就给你们打五把。啥时候拿材料来?”
曹操和周铁匠说话的时候,夏侯惇几个已经得手了。曹操一边说话一边偷眼观看,见大功告成,就对周铁匠说:“一会儿就送来。”说罢转身告辞。
周铁匠吃完饭就张罗干活,发现铁料少了。小本营生,铁料就那么点,少了一块他也知道。周铁匠顿感愤怒,口中大骂:“哪个王八蛋偷走了,不得好死。”
正在骂着,曹操一伙抬着铁料来了。周老板认得自家铁料,不由怒火中烧:“好你们小王八蛋,原来是你们干的。”一把扯住曹操,抬起巴掌打。夏侯惇等见事不妙,一哄而逃。恰逢曹操的堂叔父曹炽路过,几个人告知曹操正在挨打,曹炽急忙随同几个孩子来到铁匠铺,拦住周铁匠,问明原委,急忙道歉:“好了好了,都是我们教管无方。铁料少了多少,我来赔你。”周铁匠点看点看,见铁料刚好,于是对曹炽说:“算啦,没少,刚刚好。小孩子要多加教养,怎么能干偷窃之事,想玩耍,给他们弄几把木头剑就是了。”曹炽不住声赔礼。
曹炽把曹操等教训了一顿,又疼爱他们,于是依周铁匠之言,找木匠给他们做了十几把木剑。数日之后,曹炽派吕伯奢到曹腾墓地,把事情告知了曹嵩。
曹嵩感觉曹操到了读书年龄,自己又没有功夫教管,于是和曹炽商议,请来一位远近闻名的鸿胪博儒蔡先生,在曹家大院西厢办了个私塾,曹操等人正襟危坐,开始读书。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位蔡先生,名叫蔡邕,字伯喈,少年时即博学多闻,曾师从当朝皇上太傅胡广,喜欢文学、数术、天文、黄老之术,擅长书法、音乐,更兼孝悌出名,他母亲曾经卧病三年,蔡邕不论盛夏严冬朝夕伺候,连衣带都没有解过,曾七十多天没有睡过觉。母亲去世后,就在墓旁盖一间房子住下守着,一动一静都遵守礼制。有一只野兔子长期驯顺地在他的住宅旁边跳跃,又有木生连理枝,远近的人都觉得奇怪,前来观看的人很多。他与叔父、叔伯兄弟同居,三代没有分家,乡里的人都称赞他品行好。因其声名远播,朝廷征宣,准备授以官职。此时的朝廷,宦官当政,恒帝刘志只信任帮助其除掉梁冀的唐衡、单超、徐璜、具瑷、左悺等五位太监,五人一并封侯,同升为中常侍,朝政实权,为此操控在这五个人手中。但这五个人,没有一个具备曹腾、孙程那样品格的,此时孙程早在顺帝时就被逐出,曹腾已死,这五侯肆无忌惮,擅权不法,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此等情势下,蔡邕不愿为官,迫于地方官催促,不得已启程,一路思来想去,走到偃师,又假称生病,返回了家中。目前无所事事,被曹嵩高薪请来。
蔡先生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小女名唤蔡琰,小字文姬,如同曹操一般年龄,随在身边一同读书。
一连三天,曹家私塾秩序井然,二十几个小孩子,齐齐整整,书声朗朗。第四天就出状况了,过了午后,蔡先生开课,发现少了几个人,就问哪里去了。蔡文姬说:“阿瞒哥他们去龙潭戏耍了。”蔡先生吩咐蔡文姬:“你去叫他们,回来要打板子的。”
蔡文姬应声而出,奔向龙潭。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尖叫声,文姬快步小跑,跑到潭边,只见岸上曹仁、夏侯渊等人在叫喊,举目往水里瞧,夏侯惇、曹洪正在从水里往回奔逃。再往远处看,大吃一惊,只见曹操正在举着木剑,挺刺一个怪物。那个怪物,体型硕大,浑身鳞甲,锯齿獠牙,正张开血盆大口,奔向曹操。曹操居然举起木剑,迎战怪物。蔡文姬吓得差点瘫坐在地。只见曹操迎着怪物,一下子把木剑直插入怪物口中,那怪物咔嚓一声,就把木剑咬断了。蔡文姬两眼一闭,心想:“完了,阿瞒哥完了。”不料再睁开双眼时,只见潭水里泛起鲜血红色,那怪物竟然甩了甩尾巴掉头游走了。原来那把木剑是枣木的,比较坚硬,怪物虽然将木剑咬断,但是也被剑尖刺破了喉咙,丢下曹操,负疼而逃。
曹操上得岸来,口中还不住叨咕:“剑没了,还得找叔叔做一把。”
回到书屋,蔡先生见几个孩子浑身水淋淋,勃然大怒,抽出戒尺就要责打。文姬拉住他的手说:“爹爹,吓死人了。”蔡先生瞥眼观瞧,其他几个孩子也都面带惊恐,只有曹操,泰然自若。就问:“怎么回事?”文姬绘声绘色,讲了那个可怕的怪物。蔡先生也惊出一身冷汗,遂让他们排成一排,伸出双手,口中念道:“这更得教训你们,不好好读书,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胡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那是鳄鱼,阿瞒你是赶巧刺破了它的喉咙,要不然就被它吃掉了。真是无知无畏,不晓得厉害。”说完,啪啪啪,每人责打三下,领头的曹操,被多打了三下,打得手心红肿。这还不算,放课之后,蔡先生把事情告知了曹家主事的曹炽。曹炽也是大吃一惊,把曹操叫来,严厉训斥了一顿。
曹操虽遭责打,又遭训斥,但是大战鳄鱼的事情,一下子就在全村传开了,人们都说这孩子胆大包天,不同一般,是个惹祸的苗子,但也叹服这小孩子的胆略,小伙伴们更是无不佩服。
这个曹操,生性好动,在课堂上总是不安分,趁先生不注意,拿了书本,一会儿抛向夏侯惇,一会儿砸向夏侯渊。后来又把笔墨涂抹到曹洪脸上,弄得曹洪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曹操,两人扭打起来,课堂秩序大乱。蔡先生屡次告知吕伯奢转告曹炽。曹炽几番教训,曹操屡教不改。曹炽束手无策,只得前往墓地,告知守孝的曹嵩。曹嵩为此从墓地赶回来,亲自教训曹操,给他讲了一番悬梁刺股的大道理。曹操唯唯诺诺,诚惶诚恐,表示遵从。曹嵩见状,大感欣慰。
曹操老实了一阵,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多久,又把持不住,不折腾点什么,浑身不舒服,又怕曹炽再告父亲,于是眼珠一转,思谋一计。有天中午,曹炽正在和吕伯奢在账房算账,曹操路过门前,故意咕咚摔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曹炽大吃一惊,赶紧和吕伯奢将其抬进屋内,并让吕伯奢去请蔡先生,蔡先生见状,感觉事态严重,遂叫吕伯奢去请郎中。不一会儿,郎中请到,号脉许久,一切正常,并无异状,但曹操却仍口吐白沫不止。郎中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此事怪异,鄙人才疏学浅,难以诊断,还望另请高明。”曹炽送走郎中,正在焦急间,曹操自己出来了,像没事一样跑掉了。
此后几日,曹操并无异状。但是曹炽放心不下,有一天将此状况告知了曹嵩。曹嵩从墓地赶回,叫来曹操询问,曹操回答说:“哪有这事,没有的事。”曹嵩训斥:“胡说,你叔父还能说假话?”曹操道:“父亲不知,上次教诲,儿一向牢记在心,不敢有悖。叔父想来不喜欢我,一定是故意说我坏话。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哪里有半点状况。”曹嵩疑惑了半晌,又告诫了一番,转身回墓地去了。自此之后,曹炽再告曹操,曹嵩只是点头附和,却并不再当回事放在心上。
俗话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某一日,曹操带领众兄弟操演军阵,曹操领一队,夏侯惇领一队,从曹家庄一路杀奔龙潭,又从龙潭杀回曹家庄,往返数次,兴致勃勃。玩至午时,曹操宣布大获全胜,报捷庆功。曹操坐在高台上,下达表彰令:“夏侯惇阵斩敌将五名,晋封大将军;曹仁阵斩敌将三名,晋封骠骑将军。”曹洪说:“没意思,庆功要摆庆功宴,有酒有肉,就这样拿嘴说,没意思。”曹操说:“那好吧,我们就摆宴。”夏侯渊说:“拿什么摆呀?”曹操说:“我们到曹家庄集市上去偷点酒肉。”几个小伙伴一听,即刻精神抖索,上次偷铁的教训早就忘在脑后了。
几个人随着曹操来到集市,夏侯惇带几个人到酒铺偷酒,趁老板和伙计不备,抄起几瓶酒就跑,忙乱之中,曹洪失手把一瓶酒打在地上,伙计一看,抄起扫地的笤帚就追了出来,几个人一轮狂奔,跑出庄外。
曹操带几个人来到肉摊,故伎重演,装作买肉,上前与老板搭讪,其余伙伴一人拿了一块肉就跑,肉摊老板想要去追,又怕肉摊无人照管,丢了更多的肉,只得跳脚大骂,又无可奈何。
曹操等跑到龙潭边,架起柴火,烘烤了猪肉,打开酒瓶,开始摆宴庆功。就着半生不熟的烤猪肉,几个孩子兴致勃勃,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晚间,酒铺、肉摊老板挨个寻到曹家,曹炽听罢他们诉说,又气又脑,只得赔礼道歉,并加倍进行了赔付。转天,曹炽到墓地,将曹操的行为诉说一遍。
此时此刻,曹嵩正在看前几天吕伯奢送来的账本。今年又逢大旱,年成不好,田亩歉收,曹家进少出多,亏空不少。看来这个乡间绅士,真是不好当,想想自己在经学院那个清水衙门充任博士,一年俸禄也有六百石,那就是六万多斤粮食。可在这乡下,虽然曹腾置办下广博良田,好的年景也能收到不少地租,但是赶上这灾年,就不但没有进账,反而亏空了,这样的年景若是多次出现,那就是坐吃山空,早晚家业难保。曹嵩思谋,还是要再入仕途,那可是不论年景,旱涝保收,倘若能谋得高官高爵,俸禄升到一千石、两千石,再能执掌实权,外快更是无可定数。但是朝廷官职就那么多,哪个士族大家不是眼睛都在紧盯着,僧多粥少,可不是那么好谋取的,即便自己那个经学院那个博士,丁忧守制期间都早已被人填充了,官场职位紧缺得如同被一百个萝卜惦记着一个坑,一旦空出来马上就会被一堆萝卜争抢填补,待到丁忧期满,莫说谋得高职,能否复职都是问题。正思谋间,曹炽来了。
事实俱在,看来曹炽绝不是因为不喜欢曹操而说其坏话,恰恰是关心曹操。鉴于这个孩子顽皮成性,屡教不改,曹嵩让吕伯奢请来蔡先生,共商办法。蔡先生说:“这个阿瞒,虽品性顽劣,却禀赋聪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倘能严加教诲,前途无量。这孩子,调教得好大有作为,调教不好就是个祸根。总之,这孩子注定不会是平常等闲人。”
曹嵩遂把曹操叫到墓地,施以家法。这个家法,比蔡先生的板子厉害,是一根藤条。曹嵩抡起来,一藤条下去,曹操身上就是一条血印,边打边说说:“屡教不改,秉性难移,叫你长长记性。”曹操大叫:“不就几瓶酒几块猪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赔他就是了。”曹炽不忍,夺过藤条,对曹嵩说:“阿瞒年纪尚小,教训教训也就是了,何必下此重手”。曹嵩想了半天,拉过曹操,耐心地对曹操说:“你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成年不知生计艰难。他们小本经营,全指望这几瓶酒几块猪肉养家糊口呢,哪经得住你们这样去偷,让人家怎么过活?再说,我们是世家大家,岂容得你等如此败坏家风。”曹操唯唯诺诺,也不知真听懂了还是装模做样。
自此之后,曹操又老实了一阵,由此学业精进,夏侯惇、曹仁等望其项背,只有蔡文姬堪可比之。
不料,时隔不久,又惹出祸事。有一天,曹操上茅房撒尿,有个同窗孩子好奇地抱住曹操,撩开他的袍子,大喊:“太监老公的孙子怎么也有鸡鸡?”这一下戳到了曹操的痛处,曹操跑出茅房,寻来一根木棍,对着那孩子劈头盖脸打将过去,把那孩子打得鲜血淋漓,颅骨开裂。
这还了得,这下手也太狠了。曹炽被叫来,把那孩子送去郎中那里诊治,并紧急通报曹嵩。一番狠揍是少不了的,被打那孩子,百多天才得康复,赔了人家无数钱粮,才算了事。
此事令曹嵩落下病根,日后只要一听到有人在耳边说道曹操,就紧张万分,以为他又闯了什么祸。
光阴荏苒,眨眼之间,两年过去。蔡先生因名声所致,被三公之一司徒桥玄征召为掾属,令其主持续写《东观汉记》及刻印熹平石经。这乔玄乃是后来东吴君主孙策和名将周瑜的岳父,在当时名望极高,蔡邕不好推辞,遂辞别曹家,前去赴任。
蔡邕之行,再次触动了曹嵩。曹嵩不光思谋自己如何晋身,更为曹操着想,眼见得蔡邕走了,无处再找如此高师,寻常先生,恐怕难以教导曹操。洛阳京城有太学,曹嵩就是从太学里调教出来的,晓得那里高师云集,朝廷还时不时安排当政大员到那里授课,非比寻常。但是普通百姓子弟是没资格入太学的,当初自己能够进入那里,全然是因为曹腾。如今只有谋得一定品阶官职,方得有此机会让曹操进入太学。
墓地夜晚,繁星满天,旷野一片虫鸣。曹嵩独自一人,思来想去,怎么办呢?思谋半夜,找不到头绪。
数天之后,传来西羌人再次叛乱的消息,曹嵩心头豁然一亮,有了主张。
此时,曾经状告过曹腾却被曹腾容忍反而夸赞举荐的种暠,已经升任三公之一司马(太尉)之职,正在主持对羌平叛。曹嵩早在担当经学院博士之时,就不满曹腾的安排,不愿埋头经书之间,跃跃欲试,想要去担当实职,但是又不敢有悖曹腾,只得暗下功夫,留意朝廷大事。当时的大事,除了宫廷和官场争斗,就是西羌战事,曹嵩收集了所能接触的西羌邸报,对于西部边陲战况和地理民情早有研究,并形成见解,然而苦于无处运用。此番羌事再起,曹嵩打算就西羌问题,向种暠进献策略,以图得到垂青。
第二天,曹嵩便开始着手拟写文章,题目为《西羌论》。但是选好议题,怎么写还是颇费斟酌,既不能说直话,也不能说假话,既不能说人们不爱听的话,也不能说不着调不内行的话。那就主调说好话,说顺话,说皆大欢喜的话,但巧妙地把问题的实质点出来,体现出“策略”的价值。
数天之后,文章写好,送到谯郡官驿,花了些银子,加盖了官印,标明直送大司马种暠。曹嵩目送快马启程,带着希望,留下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