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我妈逼着进急诊科的。急诊科最忙,有时候甚至需要住在医院里。我为了逃避我妈时不时安排的相亲,义无反顾的去了急诊科工作。为此,花小语没少研究我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我懒得理她。她一个有爱情有老公有儿子的幸福小女人哪懂我的处境?
说实话,我妈之所以一年比一年替我着急,除了我年纪越来越大之外,多少有点受了花小语的刺激。花小语是我闺蜜,小学一直同学到高中,大学我学了医,她6念了卫校,说是什么要跟我一起守护人类健康。结果她毕业了两年就嫁给了我大学学长李川,第二年就生了大胖小子。李川也不是别人,跟我家就隔着三家住户,他妈和我妈还是纺织厂的老同事。
花小语年纪轻轻又是结婚又是当妈,结婚对象还是李川,要知道,我妈可早就有意撮合我和李川,本来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被花小语截了胡。我妈又觉得可惜,又是羡慕,转头看见戴厚眼镜满面疲惫的我,顿时心情就不好了。她心情不好,我就遭了难,本来只有过年才安排的相亲被落实到了平时的生活里。我这才不堪其扰,主动去了急诊。
十一月的小城已经很冷了。处理完一天的工作,我难得下了个早班。回到家,我妈不在,打电话过去一问,她跟我爸报了个旅游团,昨天就去云南玩了。
“啊?怎么没听你说啊?”我有点受伤的问道。
我妈毫不留情的扎了我一刀,“告诉你干嘛?就是因为看见你觉得烦才出门散心的!”
“……”我一阵无语,可还是得赔笑脸,“妈,你这说得哪里话?”
电话那头,老太太提高了音量喊道:“找不到男朋友,别叫我妈!”然后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没蹭到饭还挨了骂,我无奈的又回到我的小公寓里。简单的煮了点面对付了晚饭,我无所事事的刷着新闻。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我竟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在枕头边发了疯似的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的接起来,是李川。
“喂,南瓜,你现在马上到医院来一趟!”他很着急,声音嘶哑。
我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三点零七分。“今天我不值夜班!”
电话那头的他更急了,连呼吸都有些发抖,“别说了,赶紧过来!快点!”
我被他的着急吓得立刻清醒了大半,睡意全无,边往身上套衣服边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来了再说!”他似乎不愿多说,急匆匆的将电话挂断了。
我套上一件厚衣服,蓬头垢面的跑下楼。十一月的夜晚凉气已盛,我打了个冷颤,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多穿件衣服,花小语的车就停在了不远处。穿着居家服的花小语同样蓬头垢面,“这里!”
这……我有点为难,花小语的驾照是考了六回才通过的,据说教练都对她无语了。这大晚上的,让这个马路杀手开车送我会不会有点不太安全?
我正不知进退,花小语已经开始催我,“快点,李川那边儿都急死了,你磨蹭什么呢!”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了副驾驶位上,第一时间系好安全带。
花小语十分鄙视的看着我的举动,随后一脚油门,车猛得往前窜出去,开始在深夜的马路上狂奔。我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只能默念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半路改坐救护车。不不不,万一出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改坐救护车的机会。
三点多的马路上基本没什么车了,花小语一路狂奔,只过了十几分钟便一脚刹车将我平安送到急诊楼前。
我哆哆嗦嗦从车上下来,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花小语懒得理我,掏出手机给李川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李川便急三火四的从急诊大楼跑了出来。
“跟我来!”他一见到我便拉着我往楼里走。
我来不及跟花小语打招呼,人已经进了急诊科大门。“到底怎么了?”
他有点无助的搓了搓手,再抬起头来时,我看到他眼睛都红了。“今天凌晨送来了一位失血过多的伤员,血库准备的血不够,你能救他。”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那走吧。”
我走在他前面,他一把又拉住我的胳膊,颤抖着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啊?”我被他的问题问得有有些莫名其妙,“谁啊?”
“陈苏。他好像是陈苏!”
李川是认识陈苏的,他们高中时时常在一起打球。陈苏比李川小两岁,他总称呼李川叫川哥。他想做医生便是受了李川的影响。
我知道我的表情凝固了,耳朵旁像是炸起了一个响雷,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天旋地转。陈苏?那个会剪很多蔷薇花给我的少年?那个突然消失了十年的少年?我的脑子里全是他手捧蔷薇花的样子,干净而阳光。十年了,所有的期待和想念一瞬间化为决堤的泪水,无法自控。
我艰难的转过身,一步步挪到了手术室门口,和全副武装的张教授迎面撞上。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我,转头对旁边的护士小玖说:“带许医生去抽血。”
“教授,”我一开口,眼泪掉得更凶了,“能让我进去看看他么?”
张教授摇了摇头,径直进了手术室。
我追过去,在手术室门合上的一瞬间,我看见有个男人躺在手术台上,垂下的右手上戴着一根半红不紫的绳子。我几乎要昏死过去,那是我编的手绳。那年班里突然流行起编手绳。我神经大条,怎么看也看不懂那些繁复的绳结是怎么编的。一直到这股风潮都过去了才编出一根奇怪的手绳来。有一天晚上,陈苏忽然送了一串葡萄来。他表情淡淡的问我为什么没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我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只好拿那根奇怪的手绳滥竽充数。
高考后,陈苏跟我说会和我去同一所大学。我一脸傻相的问他为什么?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他晃了晃戴着手绳的右手,一脸郑重的反问我:“你都把我套住了,还问我为什么?想耍赖啊?!”
我没想耍赖,是你耍赖,一走十年,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