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血,我在休息室睡到昏天黑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花小语摸了摸我的额头,叹了口气说:“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你这是哭了多久啊?”
我浑浑噩噩的思绪这才回来一些,“他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我和花小语都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赶紧倒了杯水端给我,骂道:“你能先顾好自己么?他有张天师主刀,哪能那么容易死?!喝水!”
她把水杯推到我嘴边,瞪着一双大眼睛。我只好把杯子里的红枣茶喝掉。
张天师就是我在手术室门口碰到的张教授,他长得魁梧,乍一看就比门上的钟馗像少一把胡子,所以私底下大家都叫他天师。
“你说,陈苏这家伙也真是沉得住气啊,一走十年,连封信都没给你来过吧?”花小语对陈苏的不告而别很是不屑,甚至觉得这不像个男人干的事。
我的脑子里全是乱的,有一种时光重叠的错觉,像是和自己的那一段缺失的青春重逢了。我抱着双膝呆呆的坐着,明明听到了花小语的话,却不想开口跟她讨论一句关于陈苏的突然出现。
花小语见我不说话,撇撇嘴走了,临走时不忘命令我把她亲手煮的老母鸡汤喝掉。我吓了一跳,“不用了吧……”
这家伙厨艺惊人,据我所知就没烧出过什么正常的菜。我现在严重怀疑这汤里的鸡很有可能连下水都没处理干净。
“叫你喝就喝!”她根本不给我任何推辞的机会,临出门时又回头道:“院长放了你一周的假,你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又扫过来一道“违令者斩”的目光,指了指桌上冒着热水的碗,说:“把汤喝了。”
真是天降横祸。我用调羹搅了搅漂着油花的鸡汤,怎么看怎么觉这只鸡死得冤,明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没实现一点点自身的价值。我看着碗里的鸡腿,我猜它一定是死不瞑目。
正在我犹豫喝还不喝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我以为是花小语杀的回马枪,二话不说端起碗就闭眼灌了一大口。
“你真在这儿啊?!”
越过碗沿,我分明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顺着大长腿往上看,是一大捧玫瑰。再往上,林越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忍不住又要扶额,真是冤家路窄!
林越看我有点发愣,伸手拿下我手里的碗,“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条件反射的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不饿!”
他眉头一皱,语气里有了些不快,“你这是在躲我么?”
我点点头。
他无语了,但还想厚着脸皮再试一下,“反正你也没人约,跟我吃顿饭怎么了?”
我都替这二货愁得慌,哪有人这么约女孩子的?这要是都能有女朋友就太没天理了。
“林先生,我很忙,再说我们并不熟,吃饭还是算了吧!”我礼貌的推开他的花,尽量拒绝的委婉一点。
“我都问过院长了,他说放了你一个礼拜的假。”林越又把花塞回我手里,继续道,“你吻都吻过我了,再说跟我不熟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
我头都大了。半年前,林越带漂亮小姐姐兜风,车速过快一头撞到了树上。也该着他福大命大,小姐姐假胸都撞坏了,差点连命都没了,而他却只是昏迷了两天就清醒了过来,半个月就活蹦乱跳的办理了出院。
车祸现场就在我住的小公寓门口,那天我下夜班还没过马路,他的车就一头撞在了树上,急救电话还是我打的。救护车到达现场之前,我本着医者仁心对昏迷不醒的他进行了人工呼吸,没想到他醒了就嚷嚷着让我负责到底。天地良心,我真没想过占他便宜。
我耐着性子又一次解释起他口中的那个“吻”:“林先生,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你都二十九了,不会连人工呼吸和接吻都分不清楚吧?”
林越耍无赖的摇摇头,“我不管,你的唇碰过我的唇,这就是吻。”
“……”我无言以对。
“你就当给我个机会感谢一下你的救命之恩总可以了吧?”林越又抗过这面感谢的大旗。
我狠了狠心,吃就吃吧,吃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可千万别再扯上什么关系了。“好吧!”
林越又得寸进尺的把花递给我,反正就是最后一次,花也收了吧。我万分不情愿的接过花,倒提在手中,像拎着一块丢人现眼的脏抹布,贴着墙快速溜到医院外面。
林越将他的路虎揽胜从医院开了出来。我看了看手里倒提着的花和坐在车里一身名牌的林越,再看看自己脚上打折的短靴,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自在。
街上的车慢慢多了起来,这座城市的晚高峰堵得让人烦躁。林越跟在一辆奔驰后面。我见识过他撞树的场景,对他的车技很是怀疑,生怕他一脚油门就怼人家屁股上去,所以坐在副驾驶上提心吊胆,动也不敢动。
林越见我紧张成这样,轻轻的笑出了声,问道:“想吃什么?”
我看着他,其实这家伙的颜值不低,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桃花眼很是有情,尤其笑起来,暖洋洋的,怪不得那个撞坏了胸的小姐姐醒来开口就先问他的情况呢。
“你能先送我回家么?”我摸了摸自己被风吹的360度无死角乱飞的头发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当然可以。你家住哪儿?”
“你还记得你在哪儿撞的树么?”我盯着他的侧脸问。
他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却将车子拐到了去我家最近的那条路上。
车平稳的向前开着,我靠着车窗望向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脑子里全是手术室的男人和他碗上的手绳。李川说那是陈苏,可是那真的是他么?十年了,他为什么又回来了?这十年他去哪儿了?
我刚闭上眼睛,想将这些没有头绪的事情理一理,林越却忽然把车停了下来。我一睁开眼便见他一脸笑意,问道:“需要我陪你上去么?”
我一边摇头拒绝,一边逃命似的往自己住的那一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