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因为修行方式太过残忍特殊而被列为禁止修行的尸法之一,也因为有修行者曾私自修炼酿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大瘟疫而臭名昭著,以至于乐家兄弟一眼便能认出。
通过魏草茸的描述,乐醒理清了一些头绪。
“你是说,他根本就是在等我们来?”
“我不知道他是在等谁,但他刚说完,两位师兄的剑就进来了。”
此人的目标竟然不是魏草茸,如此事情便复杂了。乐醒有些担忧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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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亭,本来是为了不在剑阁的四境门人沟通方便所设,在自己的剑台上留下一道剑元,如有大事则唤醒,即使远在天边,也可以剑意交流,非大事不得开。
所以过去十数年,停亭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频繁地开启过了,但最近十数日,却开启了三次。
第一次是因为剑阁开阁,剑阁内外要确定开阁细节与魏草茸的安全;第二次是因为九念重伤,谢一松为交代具体事务召乐眠回峰;今日又一次开启,则是因为魏草茸遇刺,乐醒通知了远在荆州的谢一松。
虽说都在停亭,但第一次尚有五剑,第二次便只有四剑,这一次,更是只有三剑。
“此事便是这样了。”其中,那道炽红光剑剑意波动,说道。
“弟子禁足了谢师叔,他说他那时正在屋内作画,设了禁制,所以没有收到兄长的传讯。”另一道幽蓝光剑也说道。
“哼,托词,师叔平日作画为何不设禁制,偏偏今日竟然这般巧?”红剑剑意波动,停亭震颤。
“静。”静静听完二剑汇报的透白光剑,缓缓传来一道意志,顿时,其余二剑自然不敢妄动。
白剑道:“乐醒,事分轻重,诸多杂事虽然烦恼,但十里禁不可一息无人主持,这处疏漏源于你的侥幸,是你的过失。另外,见到乐眠斩首,第一时间便要带草茸脱离险境,而不是帮她去取她的道剑。这两处问题,你要仔细反省。”
红剑称是。
白剑又道:“乐眠,你做的不错,斩首的判断冷静准确,禁足谢凌云也没有失礼,看来你不像以前那般冲动了。”
听到夸奖,蓝剑未及表达欣喜,又听白剑接着道:“你回峰那日云上游历的事我便不再追究了,否则你也要上试剑峰。”
蓝剑微微一震,懦懦无言。
在场红蓝剑便是乐醒乐眠两兄弟,透白光剑自然就是谢一松。
“谢凌云之事等我回峰再说。赵琛此人你们有何想法?”
乐眠道:“赵琛资质平平,两年前才入三境,即使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两年便入了四境,加上之前魏师妹道剑上那点绛唇尸法,我怀疑是其死后被人炼制成为尸傀一般的事物,用于挑拨剑阁与岳麓书院的关系。”
乐醒补充道:“如果真如乐眠所言,是有人嫁祸,岳麓书院很快便会知悉此事。赵珂长老是其父,很难说不会对剑阁有什么想法,希望师父早日归来,以防止岳麓书院借题发挥。”
谢一松道:“这倒无妨,岳麓书院就在荆州,我此间事毕,亲上岳麓山一趟。赵珂再废物,他齐平泽总不是蠢材。”
世间五境不过数十人,齐平泽乃岳麓书院院长,更是五境后期的大高手,而赵珂也是一代宗师,有资格有胆略将其评为废物者,天下也不知还有几个。
这种剑阁做派,乐家兄弟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于耳濡目染,乐醒道:“那此人的目的就存疑了,难道真是魏家派来的?疑点也太多了些。”
谢一松反驳道:“那不会,我就在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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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上庸郡地处秦岭巴山之间,汉水滋润,物产丰盈。暑气初至,午时的上庸县四街无人,汉水南岸有一座高墙深宅,赫赫威名,乃是魏府。
魏草茸所在的魏家,乃荆州第一豪门旺族,家主魏成德在京畿任奉天司司座,修行中人,从一品大员,其五弟魏成谟更是炼器宗四境长老,地位尊崇,魏家弟子多是在各地从政或在各大门派修行,荆州魏家,便交由老三,也就是魏草茸的父亲魏成海打理。
谢一松站着魏家偌大的花厅前,看着门楣上当代皇帝江承的题字,感受着这满堂荣宠,对厅外跪伏在地的众人平静说道:“我又不是江承,跪不跪和死不死没多大关系。”
这句话要两分来听,一者不跪也不会死,二者跪了也活不成。
跪在地上的魏成海不是一般的人物,自是知道话里的含义。只是他此刻心神大乱,冷汗如浆,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在旁已经重伤昏迷不醒的魏成谟,实不知发生了何事。
谢一松的到访不是偶然,乃是魏草茸入门之时便定下的行程,拜帖也是乐眠送来的。魏家知道魏草茸被剑阁收作弟子,虽说各人内心复杂,却对谢一松的到访不敢有丝毫懈怠,魏成海更是将五弟魏成谟从蜀中叫回以示礼貌。
先前谢一松上门,众人尚且言笑晏晏,聊起魏成海发妻死后,由于放纵续弦妻子对魏草茸的欺侮,和魏成海对自己女儿的忽视,所导致的魏草茸的数次出走,也只是一句带过,甚至说起魏成谟看到魏草茸被乐家兄弟带走时,所起的淡淡杀心,谢一松都表示不介意,整个过程不算和谐,却也无太多不愉快。
直到半个时辰前,魏成海邀请谢一松前往花厅欣赏古籍时,谢一松突然周身杀意四起,亮出一柄透白长剑,一剑便破了炼器宗为魏成谟炼制的护宗大阵,更是激得魏成谟重伤吐血,倒地不起。
魏成海大惊,伏地喊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魏家不敢对前辈有丝毫不敬啊!”
其余魏家众人皆跪倒在地,不敢抬头。隔了半个时辰,这便有了刚才谢一松的那句话。
“不知我魏家做错了什么,请上仙明示。”说话的是魏成德的长子,魏华强,此人现任荆州都指挥佥事,正三品,颇得恩宠,前途无量。
谢一松看着魏华强问道:“你妹妹遇刺,你问问你家长辈有什么要说的?”
魏家家业甚大,即使不算分家和外戚,魏华强姓魏的妹妹也不下十人,但谢一松所问,自然只有魏草茸一人而已。
魏成海听到此言,也不顾其他,抬头问道:“草茸,她没事吧?”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被太阳晒得大汗淋漓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机敏之人下意识又望了尚在昏迷的魏成谟一眼,猜想谢一松应该是怀疑到了魏家。
谢一松看着魏成海说道,“草茸对你和她五叔成见很深,我这次来,本就是为她调解这些矛盾,好让她安心修行,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我很生气。”
魏成海不敢看谢一松的表情,却也听出话中的杀意,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草茸现在还……”
谢一松平静道:“还活着,不然就没有魏家了。”
这话说的众人有些庆幸,顾不得艳阳落在何处,只觉得内心一片冰凉。
魏成海只觉得四体有些发虚,强行冷静下来,道:“前辈可是怀疑我魏成海要杀害自己的女儿?”
谢一松摇头道:“我修道百年,见得太多,杀妻杀子弑父弑君,就连斩天断地也见过,这也不过平常事。”
这话说的已然直白,魏成海叩首言道:“在下从来没有动过什么杀女的念头,即使草茸恨我入骨,来日将我碎尸万段,我也不会伤害我的女儿。”抬头之时,已经泪流满面。
谢一松不为所动,摆手道:“我从不听人保证,也不信什么赌咒发誓,我知道不是你,不是因为你是草茸的父亲,之是因为你做不到罢了。但你魏家不是谁都做不到。”
魏成海明白,自己虽然也是魏家主人,毕竟只是凡人,无论地位能力威信,都不可能与大哥魏成德与五弟魏成谟相提并论,这两人才是魏家支柱,也是谢一松的头号怀疑对象。
大哥魏成德远在京畿,家中之事甚少理会,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草茸,只在草茸拜入剑阁之时修书致剑阁表示感谢,刺杀之事很难与之有联系。只有五弟魏成谟,曾经极力反对草茸入剑阁,还曾起过杀心,确实有行刺的动机与手段。
想到此,魏成海已经不在意魏成谟是否是杀自己女儿之人,满心只想着魏家能否脱此大难,送走谢一松这尊杀神,而且有几名老人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烈日炙烤,也怕出危险。
魏成海定下心思,恢复了往日魏家家主的风范,道:“前辈,不知可否移步,此间毕竟人多口杂。”
谢一松想了想,道:“可以,但是要带上他。”
一指昏迷中的魏成谟。
魏成海送了口气,把众人赶到偏房去蔽日,严令家丁看守,不得任何人出入此地。
谢一松对此不置可否,随着魏成海的引路,到了花厅里间。
遣散了下人,此时此地便只有魏成海魏成谟两兄弟和谢一松。
魏成谟还在昏迷中,被下人搭在了椅子中靠好,魏成海站在旁边手扶魏成谟看着谢一松,不知如何开口。
只见谢一松,用手指从桌上一盏刚刚沏好的紫阳银针中沾了一点茶汤,点在了魏成谟鼻头。
魏成谟便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