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魏成谟醒来,魏成海暗呼一口气。他也算见识不凡,对那些神仙手段见怪不怪,但他毕竟非修行中人,谢一松这一手点茶疗伤意味着什么却不甚了解。
醒来的魏成谟却不同,昏迷之中的他并非毫无意识。
被谢一松一剑破了的阵法,乃是他入四境之时,师父李荣佳作为奖励,亲自为他炼制。炼器宗号称炼器第一,也自然是世间阵法第一,李荣佳作为炼器宗五境长老,为心爱徒儿所布置的阵法必是用了心力,他现在还记得李荣佳所说:
“成谟,这套阵法由一四境之人主持,可抵五境高手半日,你魏家自保有余。”
可抵五境?半日?自保有余?
他不敢怀疑师父所说的话,李荣佳作为剑阁长老,说是能挡自然能挡。但是谢一松举手破了大阵的行为让他产生强烈地自我怀疑,再不用说透过大阵伤害布阵者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他昏迷的一刹那便知道自己伤的多重,也知道自己有多么难以醒来,谁料想谢一松轻描淡写地以茶作饵,就能唤他灵台苏醒,这让他产生了深深地无力感。
毕竟初醒,他挣扎着起身行礼:“多谢谢阁主手下留情。”
“你二人回答我三个问题。”谢一松还是这般冷如铁剑,声如老钟。
“谢阁主请问,我兄弟定当知无不言。”魏成海扶着还有些虚弱的魏成谟,赶忙接话道。
“我今日前来魏家之事,有多少人知道?”
魏成海知道要答这个问题,不假思索道:“我只告知了长兄魏成德和五弟,其余人只知道今日府上要来一位大人物,其余不知。”
魏成谟道:“我只告知了我师父李荣佳长老,最近炼器宗事多,我等外出都要向师长说明。”
“第二个问题,你们可认识岳麓山赵琛?”
魏成谟道:“我只知道他是岳麓书院赵珂长老之子,未曾见过,其余不知。”
魏成海疑惑道:“赵珂长老之子?是去年失踪的那位吗?”
“去年失踪?说吧,怎么回事?”
魏成海道:“去年九月,岳麓书院派弟子前来办事,说赵珂长老的公子失踪,让我们帮忙留意一下。成谟这一说我才想起有这件事,只是忘了叫什么名字,可是这位公子吗?”
“是他,赵珂就一个儿子。”
魏成海接着道:“原来如此,现如今上庸府还留着寻人案本,只是不知找到没有,后来也没人来问过,我还以为已经找到了。”
谢一松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府上最近可少了什么下人?”
魏成海道:“府上都是些包身户,除了年节,都不能离开上庸,最近数月家丁侍女都在,草茸之前的侍女也被打发到外房做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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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十一还没来得及扫山道,便收到陈恩泽的临时通知,要与他同去去清凉殿,非召不得出。
能够不爬千步阶,他自然是开心的,虽然知道肯定发生一些大事,却也从陈恩泽口中知道方才四面台前从他身旁略过的乐醒如今安然无恙,这也让他有些安心。
只是游十一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围在陈恩泽身边的谢秋娘以外,就只屋角还有一个醉醺醺的从来没有见过的剑阁弟子,看着也有三十多岁,衣衫邋遢,胡子拉茬,嬉笑着岔开双腿坐在地上,却并没有看到魏草茸的身影,心道:莫不是魏师妹出事了?
不多时,乐眠带着明显情绪有些低落的魏草茸出现在几人面前,道:“先前剑阁进了贼人,现已经被我所杀,魏草茸师妹受了轻伤,你们且在此等待,待排除危险后我会让大家离开此地。”说完,又悄声在魏草茸耳边说了点什么,见魏草茸摇头,便将她放在这里,快步离开。
谢秋娘同为女子,主动去询问魏草茸的情况,游十一看了看周围,向陈恩泽问道:“剑阁弟子只有这几人吗?”
陈恩泽答道:“差不多吧,三位师长以下,除了乐醒乐眠两位师兄,还有一位叫巴音的师兄,同样也是剑阁六剑之一,只是连我也没见过,是师父的大弟子。”
游十一又悄悄指了指那个喝酒的弟子,问道:“那他是谁?”
陈恩泽看了看,悄悄道:“胡师兄是剑阁二十年前开阁收下的弟子,本名胡忠,只是我还没来时便受了严重刺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这儿,有点儿问题。”说到这里,陈恩泽还不无遗憾地说:“从那以后,师父就规定了,不但要求女子不入三境不相恋,更是要求男子不入四境不破身。”
游十一早年混迹在水匪中,自然不会不明白破身的意思,只是见其说这句话时,眼睛正看着谢秋娘那边,惊讶道:“莫非师兄你真的喜欢谢师姐?”
陈恩泽笑道:“她也没什么不好呀。”
游十一知道这便是默认,也不再说话。只是有些好奇地偷偷打量着那个叫做胡忠的醉汉。
胡忠看到游十一在看他,对他笑道:“嘿嘿,你看我干什么?”
游十一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周围人也都看着他俩,便下意识接话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这是他在船上与同龄小孩逗闷拌嘴时常用的话,却不知为何直接说了出来。
那人似是很久没人说话了,拍这手大声说道:“哦!哦!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就一直在重复这两句话,声音震得屋内众人嗡嗡作响。
陈恩泽无奈地对游十一喊道:“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手向胡忠一挥,胡忠就乖乖地闭嘴蹲在地上,嘴里小声发出嗯嗯的声音,却也不再多言。
游十一从没见过人发疯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陈恩泽:“你这手真神了,还能治疯子。”
陈恩泽严肃道:“这是师父给我的禁制,本来就是为了防止胡师兄伤人的。你也不要疯子疯子地乱叫,胡师兄为了剑阁牺牲很大,以后见面了也要叫胡师兄,给他行礼,长幼有序,可不能乱了身份!”
游十一见陈恩泽生气,知道此事是自己做错了,赶忙向陈师兄道歉,陈恩泽摇头言道:“你不用向我道歉,去向胡师兄道歉。”游十一便走到胡忠面前,对他行礼道:“胡师兄,我是游十一,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失礼。”
胡忠这时突然直勾勾看着游十一,看的他心里发毛,对他伸出三根指头,认真道:“你身上有三把剑,一把好看,一把难看,一把又好看又难看,太别扭,你要再去找一把剑才好。”
游十一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找什么剑?”
胡忠道:“山道上那么多剑,随便捡一把就行,反正也没有你胳膊上的那把剑好看。”说完这句话,竟然就抱着自己的酒壶睡了过去,留下一个稀里糊涂的游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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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亭的红色光剑,此时通过谢一松的眼睛,自然也看到了他在魏家的整个过程。
谢一松问道:“乐醒,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乐醒答道:“问题就是利益,从掌握这件事中每个人的行踪,到无声无息破开十里禁的本事,再到点绛唇和借尸破境的高深尸法,这件事背后之人付出的代价太大,心机太深,那他所求必然更大。”
谢一松接话道:“但除了挑破几派关系,我看不出其所求,有这般心机和策划之人,手段不该这般幼稚,似乎是等着我们看破他的计策一般。”
乐醒道:“是的,所以我判断,魏家只是幌子,草茸也不是目标,去年赵琛失踪的原因或许是线索,可能要烦劳师父去一趟岳麓山。”
谢一松道:“背后之人必然入了五境,否则单凭赵琛,入不了清凉殿。我如果再不回来,剑阁有很大危险。”
乐醒道:“弟子无能,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谢一松道:“境界差距,不能怪你。既然此人所求这般大,那等上两年也无妨,两年后我便可放开手脚了。”
乐醒不解,问道:“两年?”
“对,两年。”谢一松没有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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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十一还是想不明白,问陈恩泽:“他,胡师兄到底在胡说什么?”
陈恩泽幽幽道:“你知道当年胡师兄是什么境界吗?”
游十一摇头,陈恩泽又道:“那是个在我看来不下于魏师妹的天才。虽然说魏师妹的修行天赋世间一等,但胡师兄当年可是如师父一般剑心通明之人,虽然疯癫,但就剑道而论,在我入阁之前,已经是剑罡巅峰境界,和二位乐师兄都不遑多让,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剑阁就有七剑了!”
剑心通明是什么游十一不知,但剑罡境便是剑阁第三境,入门不足十年便要入四境,这让他大为震惊,没想到那个醉鬼竟然是这般天才人物。
“那他说什么两剑三剑的,又是何意?”
“我又不是疯子。”
“不是说不能叫胡师兄疯子吗?”
“我也只是私下说说,咱们俩一抵,都不追究了。”
“你都把我教训完了,也是我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