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强也好,苏幕遮也罢。
蓬莱岛上只有一个姓苏的人,当然便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听到那个名字,坐在西位,背对着木屋的瘦小身影有些僵硬,她没想到木屋中那神秘人竟然真的是猜测中的那个人。
然后她偷偷瞟了一眼,那坐在桌边,敢和屋内之人拍桌瞪眼的老者,凭她的聪慧,也大致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加上木屋中的那人!
天下仅有的两个六境!
她低下头,不知自己是紧张还是害怕,只觉得头脑晕眩,嘴唇发麻,手指有些颤抖。海风微微拂过她的脸庞,也让她仿佛置身在风暴中心一般。
这时,那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脑后,揉了揉她的头发,竟然让她的这种感觉完全消失不见,内心恢复了平和。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眼睛细长,一脸温柔看着她的男人,略感安心,小声道:“师父,我……”
那男人收回了手掌,示意她不用多说什么,朗声道:“二位,这里还有晚辈在,烦劳收敛一下气势吧。”
苏幕遮没有什么举动,只是说道:“谢一松,你带着一个刚入门的女弟子来我这里,怎么?要与我蓬莱联姻吗?”
宽大的手掌,细长的眼睛,天下也只有这样一个谢一松。
数日前,剑阁正在准备集会,封太师突然提前到访,邀请谢一松前往蓬莱一行。谢一松在听到一个消息以后,同意前往,只是害怕魏草茸留在剑阁并不安全,便将她一同带到了这里。
魏草茸有些害怕地看着谢一松,以为他真的要把自己嫁给蓬莱的哪个弟子,但听到他摇头说道:“草茸是我的弟子,你的那些徒孙们不会配得上她。”
苏幕遮哂笑道:“是啊,你的弟子蓬莱没有人配得上,也只有南海村妇能够和你的弟子双宿双飞了。”
谢一松知道他指的是乐醒的事,皱眉问道:“你不是眼中只有飞升吗?这些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苏幕遮没有说话,封太师反而接话道:“半月前我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没有办法追踪到来源。如果蓬莱也得到了消息,应该是有人想让乐醒死。”
谢一松毫不在意,站起身来,看着木屋说道:“我和封太师今日来蓬莱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恭喜苏老大五行诀即将大成;其二……”
说着,谢一松翻手取出了定初剑,虽然眼睛还看向剑尖却指着远处一块巨大的礁石继续道:“请苏老暂时留在人间一段时间。”
封太师也站起身来,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一言不发地看着身侧的麻将桌,连原本空出来的东位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都没有理会。
那人样貌年轻,星眉剑目,英俊绝伦,手中捏着三张麻将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封太师。
“我只在百年前用过一次,你居然真的能找到这个规则?我真小看了你。”
苏幕遮那如同朽木般沙哑的声音从这个年轻人口中传出,显得格外突兀,只是除了魏草茸,其余二人早有准备,并没有觉得惊讶,反而依然盯着各自的位置。
封太师眼皮都没有抬,答道:“用了一百年才找到,你也不算小看我。”
苏幕遮没有说话,一张一张地翻开手中那三张牌。
随着那三张牌一一被翻开,谢一松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脸色甚至比他闯入皇域时更加苍白,他皱着眉头,承受着越来越强大的压力,手中的定初剑吱吱作响,仿佛就要崩解开一般。
封太师那高大的身躯依旧高大,只是脸上那些皱纹显得更深了几层,他缓缓抬起紧紧攥着的那只手,往那台桌上轰去。
“嗒!嗒!嗒!”
三声闷响后,封太师的手停在空中再也没有丝毫动作。
仔细看去,才看到在他拳下正面朝上放着先前苏幕遮翻开的三张牌,正微微发着光,轻描淡写地抵挡着他那崩天裂地的一拳。
封太师再也掩饰不了震惊,颤抖着问道:“这便是三千沙?”
那是三张普通的翠玉麻将子。
三条。
三筒。
三万。
三生万物。
相传数千年前,佛教的初代佛祖从永远流淌的恒河水中发现了一块石头,这石头太沉,甚至比整个恒河还要沉。
佛祖为了测量它的重量,不惜肉体崩解金身损坏,却依然无法撬动分毫,直到那位佛祖最终修成正果,集合众生愿力,托起了那块石头,才发现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卵石,只是其中有三颗沙砾才导致有这般重。
这三颗来自恒河的神奇沙砾,最终被佛祖认定,每一颗都如同一座须弥山般沉重,三颗便是一个三千世界。
是为三千沙。
…………
…………
即使是游十一这个修行的门外汉在场,他也知道三千沙是什么。
因为他最喜欢的那本《奇物广志》说过,三千沙便是天下十大通天至宝之首,蓬莱苏幕遮所有。
但他并没有空理会这些,此刻的他手脚有些发软,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那突然的一剑竟然真的能够奏效。
乐眠上前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南明则离,又看了看在那根难看的石棍旁,碎成一地残渣的银镜,心中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转过头看着陈恩泽,陈恩泽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对场间那些弟子们说道:“南明道友受伤不算很重,这场比斗就此作罢。”
又盯着游十一道:“陆吾宗乃是我道门盟友,怎如此不知轻重?等会儿便将你交于陆吾宗的长老发落。”
说完便抱着南明则离往内间而去。
场间其他人虽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意外,但也知道陆吾宗定是丢了一个大脸,至于乐眠说要把游十一交于陆吾宗发落,只听听便可,陆吾宗即使宗主到场,只怕也不会因为此事去得罪剑阁。
解语花本就不喜欢那个叫做南明则离的小鬼头,拍着手笑道:“游师兄,你真厉害,竟然打败了一个二境的修士!”
陈恩泽更是直接过来搂着一脸不敢相信的游十一,笑道:“你小子可以啊,也算没给你师父丢脸。”
游十一听着解语花和陈恩泽的的称赞,才缓过神来。
我赢了?
我怎么赢的?
但是想到先前那一刻发生的怪事,他面色沉重地对陈恩泽道:“二楼能上去吗?我有事要和师父说。”
“二楼没有九念师伯的允许,谁都不能靠近,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乐眠很快又回到了场内,看来南明则离确实没有大碍。
游十一道:“我刚才挥剑的瞬间好像感觉到胡师兄了。”
听到这句话,乐眠一惊,他这次回来的迟,便是在外出寻找胡忠,赶忙追问道:“你先前就拿过他的道剑,感觉到他确有可能,你认为他在哪里?”
游十一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道:“是那个位置,距离我们很远。”
乐眠大致知道了方位,默默记着,又问道:“你还感觉到了什么?”
游十一仔细回忆道:“感觉到很久以前,他拿着石笋剑刺死了一个女人,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很悲伤,还叫着几个字。”
“什么字?”
“好像是雏鹰?”
“雏鹰?”
乐眠皱着眉头回忆着什么,突然眼中精光暴闪,道:“他是不是说的楚莹?”
“啊,对,应该是这么念才对。”游十一立刻回答道。
“郁小姐……”乐眠默默念着,想起了一种可能,又对游十一道,“你能说清楚他具体的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