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好些门派的人都变了脸色,相互之间望了望,显然都是一般想法。
论道大会原本是数百年前四大修行门派共同举办的修行界盛会,已经延续五百余年,本意是促进几大派之间的交流与和平发展,后来大楚建国后废除。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改朝换代引发的动荡,天下崛起的门派也越来越多,大楚王朝与应天书院为加强控制和稳定局面,规定每三十年重开一次论道大会,至今也有近两百年的历史。虽然内容形式还是由各派五境带着青年弟子聚集一处,相互交流走动,但其增加了一个环节却关乎到每个门派的利益。
那就是斗法。
斗法仅限于三十岁以下的弟子参与,自然不会如同四五境的高手对战那般惊天动地,却仍旧被认为是整个修行界最受重视的比斗,就是因为这场比斗各门派都要派出弟子参与,最终的名次就是未来三十年内该门派修行资源分配的位次。
乐眠上一届的出色发挥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至今却还被人津津乐道的原因便是如此。
朝廷因为有统治实力和应天书院的六境坐镇,一直掌握着天下修行资源的分配,大到道场灵气,小到丹丸药材,以及被垄断的数十种重要的天材地宝,每一个门派多多少少都要仰仗其鼻息发展生存,所以应天书院理所应当也成为这场斗法的主持者。
这次剑阁邀请各方人士共同出席,各派一下便来了这般多的高手,甚至不亚于前段时间新皇登基的排场,除了剑阁这对五境的师兄弟在应天书院的表现让人不得不瞠目以外,就是想来验证先前那人所说的事,是否真的和论道大会有关。
九念看了看那名说话很是硬气的青年人,发现竟然也是书生打扮,但看其打扮应该不是两座书院的门人,心中明了,问道:“阁下可是范家族人?”
那书生点头道:“正是,晚辈范学儒。”
九念又问:“不知令尊名讳?”
书生答道:“家父范承大。”
九念有些惊讶,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范兄的公子,难怪这般不凡。请恕我老眼昏花,记不住你的名字,毕竟令尊的孩子实在是多了些。”
范家家主范承大,也是千世盟的三位盟主之一。此人修为精深,却很是贪恋美色,妻妾近百人,子女多不胜数,甚至两年前还以一百七十余岁的高龄娶了一二八佳人,常常成为修行界茶余谈资之一。
不理会九念的含沙射影,范学儒继续逼问道:“九念前辈,我回答了您的问题,烦请回答一下我先前的问题,这也是在座诸位的问题。”
九念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宋成佐站了出来,说道:“如果是因为此事,那各位误会剑阁了。剑阁和书院只是做了一笔交易,并非只是剑阁从中索取了什么。”
范学儒看了一眼宋成佐,有些发怒地指着他道:“剑阁和朝廷都已经获得了两个名额,你们还要交易什么?不给我们活路吗?”
宋成佐皱着眉,缓缓开口:“范公子,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剑阁和书院并没有违规。”
范学儒冷笑道:“我千世盟修行弟子何止千人,若有足够资源,族内那些优秀弟子怎么会一生碌碌?我知道你们自诩名门大派,瞧不起我等,但既然朝廷说过论道大会的规则,那就请务必按照规则而来,不然索性一刀杀了我等,就不用这般虚伪了!”
“放肆!”听到范学儒的话越发难听,江城子也忍不住开口驳斥道。
九念笑道:“原以为你资质平平能入四境,以后未必不是一个人物,看来也是一个愚夫蠢货!”
“我剑阁的两个名额是靠着乐眠一剑剑斩出来的,我记得那次千世盟出战的也是范家弟子吧?为什么他如今还在三境,而当年连参战资格也没有的你却已经入了四境?”
“你若不是范承大最心爱之子,凭你的资质能获得多少资源?只怕到死也只有三境!你的四境浪费了家族多少人的资源?还妄图和我等谈什么公平!”
九念的话句句入心,范学儒面色苍白,根本不复刚才的平静,他这时才知道,九念原来早就调查了他,甚至比千世盟内的人知道的还要多。今日集会的内容必然昭知于天下,想到因为自己的事可能会让父亲承担额外压力的后果,他已经没有空理会盟内交待的任务了。
就在范学儒胡思乱想之际,静一禅师开口道:“他不过是千世盟派来的话事人而已,交由他族内发落便好,我们还是来谈谈论道大会的事吧。”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惊醒,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心想竟然差点让九念趁着此乱糊弄过去,纷纷赞同附和。
九念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说道:“不错,在书院之乱解决后,阁主和封太师就论道大会的事做过讨论,剑阁本来打算等事情平息下来再来告知各派,谁想各位竟然这般心急。那好,我就自作主张告诉诸位了。”
“剑阁打算放弃一个名额,从而获得头名特权一个。”
斗法规定,十二个门派获得一个基础名额,上一届前四名的门派额外获得一个名额,最终十六人两两比斗,决出名次,并按照名次发放后三十年的资源份额。
所谓的头名特权,是指获得了第一名的弟子,可以向朝廷或主办门派提出一个合理的条件。因为条件仅限于个人,主要是为了提高参与者的积极性,和门派资源相比九牛一毛,向来并不受重视。
众人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名额有多么珍贵他们当然明白,剑阁居然将名额用来交换这种条件,简直是暴殄天物。在寻求到了宋成佐肯定的神情后,场内除了寥寥几个知道内情之人以外,大部分人都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结果。
九念很清楚众人为何这种反应,轻笑一声,道:“若众位无事,我们下楼去吧,我的弟子和陆吾宗的高徒应该已经打完了。”
陆吾宗那个一直很是沉默的四境很是惊讶,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其余几位五境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
…………
东海之上,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巨大岛屿,终年云雾环绕,其间一座山脉横贯东西,此山有名,旧时叫做衢山,后因为此地出了一位飞升仙人,以他的洞府为之命名,称蓬莱山,此山坐落的岛屿,便称为蓬莱岛。
蓬莱西岸一地势平坦处,便是蓬莱道观的山门,从此门而入,洞天福地密布,道屋仙阁林立,一副神仙景象。
独独极北处海岸边,只有孤零零一处木屋立于礁石之上,门前随意摆放着一桌四椅,桌上没有茶果,只有一副散乱的麻将,和坐着的三个人。
是为三缺一。
缺东。
坐在南位那人,宽大的手中摇着一颗骰子,不耐烦地说道:“你又不和我们打牌,偏偏摆出这东西来干什么?”
西北都坐着人,但也没有人应答,只一会儿,木屋内却传来声音。
“这幅牌已经摆在这里几十年了,我是在迎接我的旧友。你和你的徒弟,还有这个老疯子都是不速之客,那便没有和我打牌的道理。”
北位那人开口,声音略带苍老:“大强,我们只是来劝你,走得慢一些。”
木屋那人又道:“我不相信你们,这只是那个女人的构想而已,而且,这种契机一生未必会有第二次,错过了有可能就是寂灭。”
南位那人使了巧力,将骰子扔到牌堆里,看着在四饼中央不断旋转的骰子,说道:“那本书我给你看过,这不是构想,如果走错了,很有可能迎接你的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木屋那漆黑的木门沉默许久,发出声音:“那只是一个凡人写出来的东西,毫无意义,有些只是巧合罢了。”
“苏大强!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我当年一同进京赶考,也都只是凡人出身,身边有多少惊艳绝伦之徒,他们只是因为没有修行天赋罢了,可不比你我差在哪里!”北位突然拍了拍桌子,震得正在跳舞的骰子都歪倒在一边,大声说道。
“哼!”木屋传来一声冷笑:“你们这些疯子般的修行方法,本没有飞升的可能,便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发疯吗?”
说到这儿,木屋内的声音顿了顿,又道:“还有,老夫苏幕遮,不叫苏大强,凡尘俗世的东西和我早已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