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词,起源已不可考,作为大德年间极为盛行的文学形式,涌现了不知几许的优秀词文,即使朝代更替,那些经典词牌也依然被人怀念。
苏幕遮不是第一个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词牌的人,但无疑是其中最让修行界崇敬的一位。当时的蓬莱道观为了迎合被誉为中兴蓬莱的新任观主的特殊趣味,要求每一位弟子都将道名改为词牌,江城子、解语花的名字便是如此而来。
而当苏幕遮入了六境,这一原本略显冷僻的蓬莱规矩,竟成为了一时风尚,被众多门派家族争相效仿,即使一向清冷的剑阁谢家也不能免俗,族内也给那个有修行天赋的女娃娃起了一个谢秋娘的名字。
可谁能想到,原本以为只是那个六境高人一点特殊癖好,竟然还包含着这么大的秘密。
封太师抬头看着那遮住半边天的巨大阴影,感受着那粗壮的根枝中传来磅礴的生命气息,不无遗憾地道:“我也没想到老师当年竟一语成谶,看来今日是杀不了你了。”
“还有一招。”谢一松开口道。
封太师摇头:“我知道你说什么,那是最后的办法,而且牺牲太大。既然已经破了他的身外身,他想要飞升只得重新修炼一个,我们阻止他飞升的目的已然达到,如果此时为了解决他,意义已经不大了。”
谢一松想了想,认同了这说法,不再言语。
亮出真身的苏幕遮,听着两人依旧肆无忌惮地讨论着自己的生死,似乎还有能杀死自己的办法,怒道:“你们破了我的法身,想要断我飞升之路,以为说了这些话我便会让你们离去吗?”
语毕,原本只有点点阴火的树干上陡然间火势大涨,那火山口中也涌出了大量岩浆,和苏木上的火焰交汇,竟形成铺天盖地之势向二人奔袭而来。
“小心!”
封太师见此情景,知道这绝非普通火焰,向谢一松大喝一声,同时飞速后退躲避。
只是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出其他动作,身后碎成一地木桌旁,那三颗特殊的麻将子竟然突破了皇玺,如同镜像一般,也释放出同样的火焰和岩浆,对封太师和谢一松两人形成夹攻之势。
“轰……”
两处火焰快速逼近,于中心处交汇,只听得一声爆响,整个蓬莱的东北角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甚至逼得真正的大东海海水都倒退了数里。
木屋,楼宇,礁石,草木,除了那高耸入云漆黑如墨的苏木以外,都化为了一片灰烬,尤其是封太师二人原本站立的地方,竟然形成了一个燃烧着的熔浆球。
暗红色的球体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的一切都被它吸引和融化。那恐怖的球体下方地面不断被燃烧,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随着那火球的扩大,坑洞也在逐渐的变大之中。
蓬莱岛经历了几千年,在它还叫衢山岛的时候,就被当时的修真界认为,是世间最佳的修行福地。这里诞生了不知凡几的五境高人,还有不少六境乃至那位著名的飞升仙人也以此为家,经过一代代人用了无数宝物打磨和加固后,这座岛已经成为了各种意义上的宝岛,其珍贵程度甚至不亚于三千沙。
蓬莱岛的东北角,这块被蓬莱道观划定为禁地的区域,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人间炼狱,苏幕遮看着这块天材地宝所堆砌起来的土地被毁坏,没有什么心疼的神色,木然的眼神只是盯着正前方的球体。
果然,不过片刻,那燃烧着的球体开始了剧烈的颤抖,然后,轰然胀开,破裂。
暗红色的球体霎时间爆发出炽白色的光芒,其中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显露,衣衫鼓荡,长发飘飘,正是封太师。
只见他周身浩然气极为浓郁,如同谢一松在皇域中见到的那样,竟形成了实体一般阻挡着高温的侵伐。
苏幕遮看到这一幕的一瞬,便知道自己这一招落了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屑道:“缩头乌龟。”
“哧哧……”
那散部着恐怖高温的球体变得极不稳定,转瞬便在一阵低沉的气声中,猛然扩张爆裂开来。
一股红色的气浪随着球体的破裂,向着四面八方涌去,面向苏木而去的却不止这股气浪。
正围着封太师不断旋转的皇玺,突然闪烁着亮起了白芒,一道剑光从中飞出,直奔苏木而去,那道剑光出现虽较气浪稍慢,但是后发先至,瞬间便刺穿了苏木的树干。
而后那道剑光没有停留,调转回头,速度不减地又重新穿过树干。
封太师还停在原地,环绕在身边的皇玺也越转越快,将他散发出的浩然气不断送往远处那道剑光。
咻!
咻!
咻!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剑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竟似乎完全遮蔽了苏木带来的冲天火光,苏幕遮天空形成的人脸在那道剑光的冲击下都显露出痛苦的表情。
然后。
在苏幕遮都要考虑如何应对之时,那道对他致命的剑光不见了。
剑光消失,亮出了谢一松的身形。
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一代剑仙的风范,脸色苍白,周身大量衣物已被烧光,须发肌肤处处都有被烧焦的黑烟,还在流血的右臂无力地下垂,甚至只能被迫左手持剑。
谢一松看着那棵被自己刺得千疮百孔的苏木,居然已经在开始恢复创口,有些无奈地皱眉道:“我说过了,不行,剑心意虽然已经完整,可毕竟心意没有合一,你给我再多的元气也没什么用。”
封太师也同意这个判断,收回了皇玺,回道:“我和他说过,也和你说过,让你狠心一点,抽离了他的剑心意,否则即使不死,他这辈子也只能当一块木头了。”
这句话里有好几个他,也不知说的都是谁。
但谢一松听懂了,说道:“并非不忍,只是不是时候,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封太师一摊手,指着远处那棵恢复的差不多的参天大树道:“现在怎么办?”
谢一松抓着定初剑,升起了惊人的气势,只说了一个字后便径直往天空飞去。
“退。”
…………
…………
游十一摸过石笋剑,用过石笋剑,甚至本身就是用石笋剑通的气。
他对于这柄剑很有感情,但因为这始终不是自己的剑,先前用起来并不顺手,直到此刻,突然发现,手中的石笋剑变得亲切起来,似乎已经变成了无主之物,还隐隐显露出想要认他为主的意思。
打赢了侮辱自己的强敌,获得了至宝的青睐,身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子崇拜般地看着自己,游十一有些飘飘然,想也没想,便主动放出气息,和石笋剑建立了联系。
然后。
愣在了原地。
同时,一柄幽蓝色的道剑带着两个人,快速地来到了积云堂前,自然是乐醒乐眠两兄弟。
甚至都顾不上和九念说什么,乐眠便径直走到游十一的身旁,似乎早就知道游十一目前这种愣神的状态,盯着他看了看,原本因为赶路消耗颇大的苍白脸色彻底转化为震惊和绝望。
回头对乐醒低沉说道:“来晚了。”
乐醒停在原地,叹了口气,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手中一个蓝色的包裹落在地上。
骨碌骨碌骨碌……
滚出了胡忠的人头。
然后这颗人头停止了滚动,沾着鲜血的眼睛正好望着一个地方,死不瞑目。
那也正是游十一的方向。
或者是他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