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唐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方才已感觉咽喉有咸腥味,拿下手帕一看,果然一滩血渍在素白绢上像雪中落梅,分外醒目。
“啊!”小丫鬟惊慌叫了一声,倒退一步,满脸惊恐。这咳出血来就是大症了,都说“少年吐血,年月不常,纵然命长也是废人。”
唐婉更是心灰意冷,瘫在榻上,掩面而泣,小丫鬟去抱来一床被子给唐婉盖上,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只能默默在一旁陪着流泪,等卫臻回来,再做分晓。
卫臻牵来自己的大宛良驹,跟着秦玊儿出了刘府,秦玊儿非说自己不会骑马,要跟卫臻挤在一匹马上,卫臻也无法论证她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终是争辩不过的,让她坐在后座。
马蹄踏着青石板道,浅水溅珠,因为战争,路上不见百姓,只有巡街的士兵在屋檐下避雨聊着闲话。
因卫臻生的英俊,武艺高强,在庐江颇有名声,军中相识的也不少,也没有让他下马盘问。
卫臻急急避开主道,抄小路往禹山方向去。
终于到了僻静无人处,卫臻才略松了口气,就算二人是夫妻,这明目张胆的共骑一匹马也不雅,但秦玊儿从来不在意他人目光,自己也是近墨者黑了。
“玊儿,恩,婉儿跟你说了什么?”卫臻早已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
“她说都怪自己身子不好,不能履行做妻子的义务,让哥哥受委屈了,现在看你找了我,又漂亮,又有本事,宽慰了许多,教我好好伺候你。”
“当真?”卫臻想信又不敢全信,并且这话中秦玊儿编造的痕迹也太过明显了。
“对啊,”秦玊儿在后紧紧搂住卫臻蜂腰,前胸贴着卫臻后背,卫臻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不禁从丹田升起一股按捺不住的燥热,“哥哥,你要我怎么伺候你啊?”
“玊儿,别搂这么紧。”
“不行,我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卫臻只能趁着凉风尽量扫除自身的欲火,这个秦玊儿太会挑逗人了,转移话题道:“你让我陪你去禹山,就是为了抓蛇?”
“哥哥以为呢?”
“没有,是你让我陪你的嘛,我总要知道干什么去的。”
“哥哥,不如我们今日成亲吧!”
“什么?”秦玊儿冷不丁方的冒出这么一句,把卫臻吓得差点从马上滑下来,“不行!”一口否决,秦玊儿简直就是将终身大事当做儿戏,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
“哥哥,姐姐都答应了,你还顾虑什么?”秦玊儿亟不可待道。
“这,这未免太随意了。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般草率,不成体统!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白嫁给我,不觉得委屈吗?”卫臻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当初唐婉嫁他就是违背父命,甘愿与家人断绝关系跟了他远走江湖,此事虽二人从不提,但都膈应在彼此心中,他每每想到便于心不安,深觉愧对唐婉。
没被亲人祝福的幸福终究不是真正的幸福,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父母让我下山,就是让我自己挑选一个如意夫君,他们什么都不会管的。”
“那不是给别人白养了个女儿。”卫臻苦笑道。
“怎么会呢,我挑一个好夫君,替他们照顾我,我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秦玊儿别有见解道。
卫臻真忍不住笑了,轻轻握住秦玊儿放在他腹部的手,温柔的抚摸丝滑如水的肌肤,滑进了心里,他的确被秦玊儿拨动了心弦,挑动了情丝。
但···卫臻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必须亲自问唐婉的意见,只要探出她有半点委屈,不是真心实意的接纳秦玊儿,一切作罢。
“怎么样,哥哥?”
“你啊,是那树上的猴子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来日方长,成亲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并且你还不知道,我是个穷光蛋,根本没银子娶你。”
秦玊儿半天没吱声,卫臻以为她后悔了,但这是现实,他的完美都是秦玊儿强加在他身上的,并不知,他是个入不敷出的穷光蛋,根本没本钱纳妾。
“因跟婉儿看病,花销不少,我已用完了前几年的积蓄,现在还欠了账房银子,自己又要寸步不离照顾她,抽不出身去赚钱,现在是坐吃山空,身无分文了。”
秦玊儿知道不是卫臻抽不开身,而是因为那个假仁假义的唐婉不准卫臻抽身去“赚银子”。
卫臻是个仗剑走天涯的剑客,本来就靠赚“人头钱”逍遥,可从小养尊处优,不知甘难辛苦,的唐家大小姐,对“谋财害命”赚来的银子嗤之以鼻,不允许卫臻“再入歧途”,要他“改邪归正”。
卫臻只能老实的呆在刘府,每月拿份例过活。唐婉生活精致,穿的要是绫罗绸缎,吃的要是美味佳肴,用的要是上等脂粉水粉,燕窝都要买西域的上等血燕窝,这般不省钱,再大的家底也要被她耗空。
卫臻叹气道:“你花钱似流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武侍院的人哪个没受你恩惠,来我这替你牵线搭桥?你若真要嫁给我,到时不定还要拿出你的贴己钱救济我,你可考虑清楚。”
“我才不在乎了,跟你比起来,钱财算的了什么?”秦玊儿十分委屈的撇下朱唇,她是替卫臻委屈。
这样一个男人,文武双全,胸怀大志,却被唐婉拖累在床榻边,为钱财低声下气去求人。着实可恨可气,自己早该下手,杀了唐婉,卫臻也早日解脱!
卫臻只知道秦玊儿一层心思,哪里知道她暗怀这些鬼胎。同甘自古多,共苦有几人,温柔道:“你这是卖了自己还倒贴本钱,值得吗?”
“值得。”秦玊儿不假思索道。
卫臻不觉将秦玊儿玉手握得更紧,勒马回头,深望秦玊儿。二人双眸都泛出夺目光芒,彼此心照不宣。
秦玊儿主动吻上卫臻柔唇。
一番浓情蜜意后,二人继续往禹山行,难得天上乌云拨开,露出半轮新月,但云翳厚重,月光不够透亮,洒下的清淡光明,照明不足,藏身不够。
前方崎岖坎坷的山道因这一抹阴暗的光明照耀,反显得阴气森森,让人驻足不敢前行。
这不比完全陷入黑暗,人们对险境不能预见,反而活的轻松,也不比烈日下的光明,将一切阴谋诡计曝光,人可应对自如。恰是这一种暗中带明,明中偏暗的灰色地带,叫人起了提防之心,又无从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