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卜丁和昆叔一对上眼,昆叔口中即喷出烟箭,扑面向躺在地上的卜卜丁射去,卜卜丁用左手中的铜钵挡了当脸几束,鲤跃而起,剩几束嗤嗤几声击在浅水中激起泥水,卜卜丁身形还在半空,以头上脚下的姿势便已出手了,一招黑虎偷心向昆叔胸口一拳攻去,倒立空中出招来也是似模似样,然而昆叔也反应极快,一阵怪风突起,他身体便向后退去,只见他双脚不用发力,而似是被风一下吸去一般,向后飘去。
昆叔边向后飘去,口中连啐几下,此时他吸下的烟早已吐尽,吹出来的便是无影风箭了。卜卜丁已落在地上,开始习惯他从嘴巴吐气来攻击的奇法,沉腰坐成四平大马,双手一钵一柄前推,运起气功来硬生生用身体接下迎面而来的风箭。只听见噼哩啪啦几声,卜卜丁依然站在原地,昆叔则是已飘到了岛上那凉亭中。
卜卜丁双拳收回腋下,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细一些,可以发觉他身上微微蒸出点雾气来,这是他发功的热力蒸发的水汗,然而身体是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
“好你个回风岭半人半鬼的怪叟,我听人说修真五流之中最无用的两种招式就是御风伤人和用真气隔空伤人,今天我倒是见识了,果然是无用之极,就跟挠痒一样,刚才我在水中被你逼得差点憋死,看我现在不好好收拾你!你这破把式遇上和尚我的定决劲硬气功,真是遇见你的克星了!”
昆叔躲在柱子后面,正在把抽完了的烟管中的烟敲出来,“是吗?我也听说无欲门的和尚个个都是光头傻蛋,其中有一些练硬气功的更傻,站着被人打,而且攻敌时却不能运那硬气功,运功则不能攻敌。”第一次听他说出这样一句长的话,靠在柱子上慢悠悠的清理着烟管,和先前一样还要细细用酒来润洗。
卜卜丁心想,这怪叟倒是一下子说出了定决劲的弱点,的确是攻时不可守,守时不能攻。“废话少说,今天且看看你这身子骨受不受得了我一拳!”收了一手中短木棒在腰间,大喝一声,跃进亭子中,半空中一下扫踢,昆叔身法已然是极迅速,但衣角还是被他脚尖扫中,布瞬间成了线絮飞散,可怜那他曾藏身的人粗的柱子被卜卜丁一脚扫中,弯折了又半断不断。
昆叔身法灵动,一离开那柱,又立即绕到另一条柱后,卜卜丁一下已到,并五指一戳,木柱穿掌而破,昆叔向上翻起,一下就到了亭顶上。
昆叔本要落脚亭顶,突然亭顶穿破开来,土木飞散,原来卜卜丁算准他要去的方位,一跳上顶穿亭盖而破出,右手成爪挥动着去抓他。昆叔人在半空本已势尽,他却嘴一吹,手一扇,乘着一股急风鼓动他衣袍,如白鹤扑翅,硬生生身体又再升高了半丈。卜卜丁挥着爪子向上跃起,如猫扑燕子,反而先势尽而下跌。
昆叔把手中的烟管倒过放在嘴边,从塞烟草的一头吹气进去,那么气则从细口一端出来,势急且聚,向卜卜丁头顶射去。卜卜丁听其破空之声已知不同之前,半空中忙运起功来,风箭击在他身上时的噼啪响声清脆且大于前。他身体如石像一般急坠回亭顶的洞去,擦落一些洞边的土木,脚一过洞沿,立即一勾,身体登时一坠穿洞而过,手一拨梁木,身已藏在亭顶之下,这时头上的破空之声还是不断射来,卜卜丁攀在梁木上,没想到无形风箭击穿了亭顶,击得尘土飞扬,几下打在他身边。他忙落下来,见亭子正中一张石桌想是够厚实,猫腰避入其下。擦一擦汗,才发觉自己额角手臂均有划伤,这是他运动时不能运气抵御而受的伤。
没想到在转眼间,攻守之势大逆。
昆叔飘落下来,边落边吐风箭,卜卜丁在石桌下运足了气以防有疏漏,但屁股还是中了几下,经过烟管聚集后的风箭威力更大。风箭尖端的着力处细如针尖,后端则会渐澎大,击在卜卜丁身体上,被定决劲真气打散,仍如被人狠狠拍了他屁股两巴掌一样。卜卜丁把石桌不扳倒,挡着风箭,昆叔围着亭子转着吐箭,他就转动石桌躲着。
风箭噼啪打在石桌面上,发出清脆如爆竹的响声,打出些许石粉来,石面上出现个个小孔。这时一群仆人刚好从楼上下来,听见响声,都远远地观望。“那是干什么?烧爆竹了?”“你刚才没看见,那个人从天上……这样飞下来的……”“那是谁看起来很眼熟……诶,那不是昆叔吗?”“快看快看,还真是……”
昆叔吐出风箭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后来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不紧不慢地吐箭。“哈……哈哈,你们无欲门的乌……乌龟劲果然厉害,喜欢……缩成一团躲着发抖!哈哈……”他说完几个字,就要缓一下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连他躲在石桌下的对手卜卜丁也察觉到,他这样的打法是维持不长久的。对方攻势慢下来,他头脑得以也静下来思考,一拍自己脑袋直呼上当,一遇眼前险,便忘了初衷,冒着淹死、被万箭穿心之险来此岛,本是要找那狐妖问出师妹的下落的。他想通了,嘴上却不饶人:“你个死烟鬼,还是省口气留着上路吧,我看你再说话就要把自己喘死了。”
卜卜丁说着抄起身边一个石凳,在他手上如木凳子一样轻盈,顺手抛出去,向昆叔落下去,咕隆一声落在昆叔原来的站着的地面,以昆叔的身法自然一侧身就避过了,接着是另外几个石凳也接二而来,昆叔跃起,踩在第二个石凳上发力,身体向上拔高半丈,第三第四个石凳再向他掷来时也如法炮制,身飞越高则石头来势越弱,他身在与二楼等高之高空见卜卜丁以自身为轴,甩动石桌面整个人如一个大陀螺,脱手飞出,石桌面本来比石凳重,来势却是更快,若是常人,身体在半空中,不可能再发力移动,必在顷刻之间被砸得头破骨断。然而昆叔的御风之奇术一发,他的身体就被一阵狂风推动,身形硬生生一扭,石桌刚好划过身边,手在石桌面上一按,人再向上飞去。
凉亭中,其实卜卜丁早已料到他可以轻易避开,他石桌一脱手,身形已随势跃起,在亭柱子上一蹬,蹬折了柱子,撞破亭檐几片瓦,向着二楼门廊跃去。
昆叔居高临下,卜卜丁一动他便察觉,只见他双袖一拂,如鹰扑翅,如箭破空,整个人直射向卜卜丁。卜卜丁一回头,昆叔已在他头顶掠过,赶在他前头,箭一般横着钉在廊柱上。这是乘着来势猛烈之故。
卜卜丁人刚好正向昆叔头顶飞去,只见他左钵右爪,心念飞转,一瞬间已想好几十种变化,种种都欲把这烟鬼一击必倒。但眼如电闪,突然瞥到昆叔手上多了个吹红的火折子,两腮高高鼓起,腰间吊着的酒葫芦拔了盖子甩出一些酒来,他口中衔着的烟管却变成正向了,即是粗的一端向外。
电光火石间,卜卜丁心中觉有些不妥,却不知是何。刚一念间,一股白雾从烟管中向他扑面喷来!他用铜钵护着头脸,可这团雾滴不聚不散,不浓不化,卜卜丁鼻中传入一股烈酒味,这时他才知道昆叔手中的火折子意欲何为。昆叔手中的火折子一划过那团酒雾,一团酒雾瞬间引燃,烈火如一条红龙闯来,咚隆!一声巨响炸开。他一挺身,向后翻仰,几个筋斗落到地上,又在地上连翻七八个筋斗,却不是用手而是用脑袋挺着地地翻。翻完了,飒地立稳,就又是那四平大马之势。
卜卜丁稳稳立着,身上脸上有些烧红的痕迹,最有趣的是他头顶上依稀还有丝缕烟飘上来,原来,他用头在地上打筋斗便是为了此故。
“你个半死的烟鬼,差点把和尚我的头发都烧光了。”
昆叔这时刚才乘着疾冲而来足以钉在柱子上的势头消了,从廊柱子上落下,却少有地没了那乘虚御风的飘逸,双脚顿一声跳到地上,扯风箱一般地喘着气。
这一回合说起来慢,其实只不过一瞬间的事。这时卜卜丁抛出的石桌才落到湖中,溅起一朵极大水花。凉亭柱折了,这时才一下倒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