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雪、师侄,过来拿走他的白虹剑……”一草有气无力地喊。在新被数雪强求下还是扶了她一起过来,但在两丈外停下,叮嘱她,“不要走近。”在新小心翼翼踱过去,像是在端详一头已被猎杀了的猛虎。吞月此时已是须发俱白,颓然半跪在地上,身上的肌肉如漏气般减少了一圈,全身都似死去般没了动作,仅胸膛不停起伏。
在新围着他走了半圈,到了他正前,最后鼓起勇气靠近吞月。
一草上身也无力,摇摇晃晃似随时要扑倒,口中有气无力的说:“快……”开口即咳嗽,喷了一大口血在吞月灰白的头发上。
在新怔了下,看了眼旁边关切地注视着自己的数雪,数雪这时的目光终于是真的完全落在他身上了,他得到了勇气,便上前去吞月跟前,看他完全没有反应,那白虹剑歪斜落在他脚边,斜刺在地上。在新大大吞了一口口水,双目紧紧盯着吞月不敢再移开,脚下小碎步移近。吞月的头无力垂下,眼窝深陷,是一副将死的病态,他才松了口气。
窜一下,在新已抢起了白虹剑,急退几步,又怕动作大了,便停下来。他一直把剑尖向着吞月,即便是快要绊倒时,也是。他看一眼在旁的数雪,但既然白虹也已被夺回,这魔头已无威胁,数雪就再也没有瞄过在新一眼了,只见她眉头紧蹙,不是为她自己的伤,而是为一草的未知伤势而忧虑着。
“不要杀他……”一草有气无力地说。
在新手中的白虹的剑尖遥遥向着吞月的脑袋,吞月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在新的真气已恢复了一些,要催动白虹剑的剑气瞬间击杀他是没有问题的。如若击杀了他,那么剿灭这祸害了五流派众多大师的大魔头的功劳,甚至是头等功都要算在他张在新身上。
但是他忍不住,他看着数雪对一草关心的样子,他便忍不住把剑尖向旁移了几寸,向准一草的心脏。
也许世上武功最强的两人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他张在新手中。
要杀哪一个呢?人的一生中有那么几个重要的节点,在这些节点上所作出的决定,左右着你人生的走向。现在在新就在这样的一个节点上。
小孩才做选择,在新不想选择,他全都想要,他想要拥有的可太多了,他想拥有一切。
他已算准,只要先杀一草,再把旁边垂死的吞月解决掉即可。以他的状态和对面这两人的状态,很大可能可以做到。
下定决心要做这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的手开始不听话地抖动起来,他的剑尖也跟着微微颤动,但他苦练二十多年的剑气技艺还在,看着摇摇欲坠眼睛快要闭上的叶一草,他可以肯定,这一下出手,剑气定能在眨眼间射入一草心脏,到时候他便可以……
突然,他却心中发毛起来,全身有种被人监视的诡异感觉,不只是监视,也许说是看穿了的感觉也不定。然后他才看到,本来颓然垂下的吞月的头,从他那垂下的白发中,两道兽一般的目光射出来。这时他才知道,吞月也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缓过气来,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了。他心中发毛,吞月也许以其野兽般的本能读懂了他的杀意,也许吞月没有外貌上看起来那么虚弱,也许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反扑,而在新正计划着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吞月把在场所有人绝杀的机会。
在新的背湿透了。他只好把剑移回向着吞月的头。这不是一只简单的兽,至少比他想像的要更可怕、更难以捉摸。吞月的眼闭下,闪现的精光便黯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数雪、在新顺着声音看去,先为突来的人声而惊,后为眼前的奇景而奇。一身穿破烂僧袍的圆脸和尚,手中抱着个婴儿,慢慢走来。
数雪这时已不能大声说话,只微弱道:“卜卜丁,你怎么……你没事?”这时闯来的正是之前躲在山洞中的卜卜丁,手中还抱着在战斗中受了未知伤情的婴儿。卜卜丁从数雪身边点头而过,数雪见他脸上满是血迹泥污,脚步不稳,应也是有伤未愈。
只见卜卜丁慢慢转到吞月前面,挡在张在新和吞月之间,他先是对一草说,“叶师兄,你可以放下手中的剑了。”
一草这时昏昏迷迷,如梦如醉,“……你……你说放下什么?”
“无论你执着的是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一草呼……长长叹出一口气,释然坐下去,数雪忙过来扶他,也和他一起坐下去了。卜卜丁也跟着盘坐下。
但只一草的剑一离开吞月的肩,他便暴然睁开双眼,眼中发出充满杀气的凶光来,似乎再想吞噬掉在场的所有人,但骤一眼便见卜卜丁手中抱着他的婴儿,那婴儿巴巴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怕这和尚会对婴儿怎样,只能忍着不动。
“吞月施主,贫僧恳求你为这婴儿做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办到?”
吞月低沉道:“要杀便杀,我和我儿子是不会成为你们这群人手中的玩物的。”他上下扫视着卜卜丁和他怀中不知原因而呆滞不动的婴儿。
卜卜丁:“施主,贫僧只求你做一件事,但此事难易与否,仅仅在于施主你一念之间。贫僧要你做的是,请施主你把心中释放的杀气收起……如若可能,便对着……”
“对你们这群毫无信义,滥杀我同伴,一直追逼我,还把我儿子弄成这样半生不死的暴徒,还叫我不想杀了你们?真是做梦!”说着好像随时都会暴起,与众人同归于尽。
卜卜丁低头看怀中不动的婴儿,“施主你可知令公子为何身上看起来并无受伤,不哭不闹,但却如痴般呆滞不动?你携着他战斗,他身上的确受了轻微的内伤,配合治疗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但他如此呆怔不动,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受了强烈的杀气所镇,而这浓烈杀气,最主要还是源自于施主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