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婚典过后,皇帝在早朝上将军中传来的密报让忠靖在朝堂上宣读了一遍,西塞边戎战火横生的消息让朝堂为之一震。
边戎和高鲜在年初闹得那一场竞猎,已经让满朝上下风言风语颇多,宗室之内不乏有人开始怀疑这是高鲜和边戎联合起来的一次战争。
祉禄看着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听闻战事后的碎言碎语,只觉得着实好笑,他毫不遮掩的笑了出声,引得大家的注目。
皇帝也被他引去了目光,问他为何不知庄重。
“陛下,臣以为,边戎和高鲜是否有所勾结并不是当下应该去追问事,我们现在该做的,是粉碎边戎的进军。只要景朝够强大,何惧于他人之阴谋。”
祉禄出列到朝堂中央,朝皇帝一拜后挺直着腰杆,大声谈论起来。
“穰平王是有何高见?”皇帝又问道。
“臣以为,此时应该让桓亲王代天子巡视西塞军务,犒赏军士。”
一言而出,朝堂又开始轰乱起来,劝皇帝驳回的声音不尽其数。
“此时涉及高鲜,桓亲王又是高鲜王的外孙,怎么能让桓亲王前往西塞要地!”
“臣反对穰平王的谏言,不管高鲜在这当中是和角色,桓亲王此时都应该避嫌!”
“臣也反对这份谏言,战场凶险,稍有差池都是丢失国土的大事,应宁可错信也不可不信!。”
……
皇帝也不开口,只是安静的听着那些臣子的反对言论,等过了好一会,他们都说完了,开始请皇帝定夺时,才道:“这事廷尉和御史台有什么看法。”
公冶子看了一眼荣亲王,看他一脸犹疑,就知道他对这种政治的的把戏没有过多的经验。
他理了一下衣襟,大步上前举着玉笏朝皇帝躬身大拜后挺直腰杆道:“御史台曾前往西塞查探关于边戎于高鲜使臣脱逃一事,已确认,高鲜使臣并未离开晋阳城,而是被边戎使臣杀害后抛尸在护城河外,意图离间我景朝与高鲜关系。”
言语一出,朝堂瞬间安静。
凤池谏议大夫趁机进谏:“陛下,既然已经证实桓亲王清白高洁,臣谏议,由桓亲王率领天子使团持皇杖旌节,亲自前往犒赏军士。”
初登朝堂赐了了个不起眼的太仆寺卿一职的恭郡王,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走到了政殿中央,左手举着玉笏,拖着有些无力的右手向皇帝行礼,道:“陛下,臣有谏言!”
皇帝有些意外恭郡王会出来说话,他略有兴致的点了点头。
恭郡王接着开口道:“既然御史台已经证实此事与桓亲王无关,那么此番由桓亲王前往犒赏军士,可以向边戎示威我景朝陛下圣明不会受到蒙蔽,也能让高鲜有所镇定不会因此而对景朝心生惧怕。”
沐方朔与凤池首辅一同站在皇帝下首的左右位置,他打量了一下朝堂形势,又看了一眼季言松,心中自然觉得此事有疑。
“那么,使臣有正副,由谁与桓亲王前往为妥当呢。”皇帝又发出一问。
这些沐方朔不等了,他侧身面向皇帝高举玉笏道:“臣举荐,中书台下中丞大夫薛炎。”
“薛炎?”皇帝低下头沉思了一下,好像确实在文德殿内盒沐方朔议政的时候见过这样一个人。
“是!”沐方朔道:“他是臣旧时的一个学生,他虽说是一名学士但却一身肝胆,南郡战乱时曾多次前往战场边缘救下许多战乱遗孤。”
“倒是个侠士书生。”皇帝笑了一下,又问他有没有在殿上。
“禀报陛下,今日薛炎在中书台内当值,并未随臣上殿!”
“宣。”
祉禄面上略作寒色,桓亲王只当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借机让皇帝和朝臣忌惮他与高鲜打关系,没想到公冶子一番话倒是帮了他一把。
今日的朝议倒是精彩,皇帝最终让公冶子和薛炎陪同桓亲王前往西塞。
让御史大夫前往,其实非常明了,皇帝开始不信任中书监,但也对桓亲王心存顾忌,这才又增加了一位副使。
朝议散了以后,皇帝让御史台大夫留再殿内单独讲话,桓亲王特地在殿阁门口等着并没有先离去。
他要先找公冶子说说话,看看他今日不顾跟祉禄的情谊,在那个时候为自己声辩清白,究竟是图什么。
要知道,公冶子那番话看似帮了祉禄证实他的话是对的,但实际上却真正帮了自己一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殿门大开,公冶子从殿内缓步而出。
“公冶子请留步。”桓亲王从回廊转角走出来,喊住了正要离去的公冶子。
“见过桓亲王!”公冶子倒是客客气气的回了个礼。
“本王也就不客套了。本王是特地在此等候公冶子,想道一声谢。”
“亲王客气,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
“昨日本王在宫门与凤池首辅季大人商议前往西塞的事情,既然让祉禄知道了,那么他定是也告诉了你。看他今日做派是要制止本王,那么,本王有些不明白,公冶子这是何为?”
御史台的调查,不需要向朝臣公示,公冶子今日只要闭口不言,全听圣喻,也就能置身事外,完全没必要得罪祉禄。
今日他的做派,在桓亲王看来,倒是有投诚的意味。
倘若公冶子有意转而投诚,他也有这份容人之心,不去芥蒂他之前与自己交好确站在祉禄那边。
“因为要为安华谋后路。”公冶子答得倒也大方,并不遮掩。
他引着桓亲王移步到凤池,又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让人把门关上。
桓亲王倒是耐心,坐在榻上喝着茶,安静的看着公冶子,等他主动开口。
公冶子观测了一下四处,将朝服件件脱下,露出左肩的伤,笑道:“殿下见多识广,想必对这种难以愈合一直发黑的伤口,有所见闻。”
“这是?边戎人的密制蛊毒?”桓亲王蹙起了眉,不可置信的说道:“是查本王清白的时候伤的?”
桓亲王并不是很了解边戎的医毒,只是如常人一般见他身上的伤当成了边戎人常用的蛊毒。
“是。”公冶子将衣服穿好,走到桓亲王身边坐下,笑道:“如今安华失了圣宠,穰平王本来就不是受皇宠的人,我这身子又不好,自是要为安华后路考虑,择定最好的靠山。”
“这么说,公冶子是打算择定本王?”桓亲王显然是心情大好,他好不掩盖自己面上的笑容。
“王爷如今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容雁择选殿下,难道不是最佳选择吗?”
这下,桓亲王笑得更是舒心,尔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紧张的看着公冶子道:“容雁现在身子如何?本王府邸有几根百年野山参,晚些时候我让人送到你府上好好补一下。”
“臣谢过殿下,只是臣身上的蛊毒奇特,现在由臣的妹妹亲自调理着,倒是不敢随意进食。”
“那便拿回去给世容补补身子!”桓亲王站起来,走到公冶子身边蹲下身子,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道:“容雁乃是我景朝栋梁之才,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两人又寒暄了一下,桓亲王见他脸色开始泛白,这才让人好生送他出宫。
公冶子也着实有些疲累,上了小轿,摸着肩上的胸口不由得吁了口气。
他确实是因为那处中了肩伤才会中毒,只是他中的不是蛊毒,那日射向他的不是箭头缺角藏虫的箭弩,只是沾染了毒药的羽箭。
他思虑再三,在禁中这个你猜我测的地方,自己身上的病是无法掩盖得住的,那么他就的为自己开始衰弱的身子找好理由。
翻查了众多史书典籍,也就只有往蛊毒身上推,才有契合得上,所以他让仲卿往他这个伤口上射了箭弩。
虽说垫了两层皮垫子,但还是让他伤的不轻。
徐恕宁待公冶子离开后,缓缓从侧室走了出来,他细细问了一遍方才公冶子的伤口,确实如边戎常见的蛊毒一致,这才开始放下戒心。
桓亲王心中还是有所猜疑,同徐恕宁往凤池里面走的时候又问了一遍:“先生,你觉得公冶子,是真心投诚的吗?”
“殿下倒是不必在意他现下有多少忠诚,只要这朝堂上其他皇子绝缘于东宫帝储之位,那么公冶子自然就会忠诚于殿下。”
“有理,有理。”桓亲王听罢,笑了笑,两人继续往里头走。
公冶子回府时,安华与琉惜在院子里观鱼赏花,祉禄独自一人在室内坐着等他。
祉禄见他迈进门内,马上从榻上弹起上前去搀扶着他。
“重华这是做什么。”公冶子忙回头看了一下安华,见她和琉惜倒是玩的开心并没有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我就不应该答应你这个想法!你都什么样子了,还去伏在桓亲王身侧。你莫不是忘了先生在时候说过,他身后还有一只老狐狸,你的苦肉计不一定能成功。”
“嘘!”公冶子忙捂住祉禄的口,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看准我现在打不过你是吧,越说越大声。”
看祉禄慢慢安静下俩,公冶子才松开他,又捂了捂肩上的伤患处,瞪了一眼身侧的人。
“他多半是信了。”公冶子靠在榻背上,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桓亲王从来没有去过西塞,所见的也多不过是战场上的伤兵,根本见识不到边戎王室秘毒。不论那狐狸又没有见过那种毒,我造的伤口,他也猜不出来。”
这段时间朝堂风雨不定,祉禄愈发的心中难以安定,他心中还有很多话语,但是看着公冶子的模样,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看出来他的心神不宁,公冶子倒是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安慰道:“你啊,怎么现在反而变得这样婆妈扭捏。完全不似年初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穰平王。”
祉禄自是知道,自己这是心病。
“送去给晁晏的书信,有回音了吗?”公冶子问道。
“还没有,如今战火燃起,国朝之内多处城防戒严,估计带要些时日。”祉禄摇摇头。
“那么,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公冶子笑了笑,接着道:“前日接到世鹄的书信,他们,不日就要回程。”
这下,祉禄眼中才有了些光亮,他惊喜的连音量都高拔了些:“真的?”
“真的。”安华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