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无赦被叫醒,才惊觉腰酸腿疼,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多久,而且对周围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记忆,他怎么会……
对着逆下手呢?
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被他的声音喊回神,才后知后觉地瘫倒在地,松了口气:“爷……”
“怎么回事?”无赦垂首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手还在抖,全然没有一丝真实感,似乎……
自己做了一个很深很久的梦,而他对此,却没有任何记忆。
逆摇了摇头,稳了口气才能站起来:“不知道,倒是爷您,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接了单子,要杀马车上系着红绳的一家四口,但出了十二阁大门以后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逆一惊:“那爷连自己是如何走到这里来的都不记得了吗?”
他又摇了摇头,仔细想了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手势,便心脏一紧,一种入骨的恐惧感阻止了他继续深想,紧接着,没有任何头疼或者别的症状,就好像睡了一觉,突然坠入了噩梦深渊,一直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居然并没有深究自己失去的这段记忆的打算,他并不想知道这段记忆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甚至当有人企图提起或猜测时,他竟从心底感到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的记忆,这一点,反而让他从心底期待,但越期待,越打从心底不愿深究。
他又为何,如此矛盾?
他很清楚,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不是这段记忆本身,而是发生在记忆里的这件事,又或者说,是某个曾经存在于他的记忆的人。
逆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身上却意外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令人不安的气场,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相处十余年,他还从未在自家爷脸上看到过这样渗人的神情。
“爷……?”
无赦回过头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在他脸上的鬼面投下一片阴影,更显诡谲,那双宛若无波深海的眼里,此刻正闪着黑曜石般的光泽,唇角轻勾:“逆,此事不必去查,我有预感,始作俑者……会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是……爷。”
呵……陷入矛盾和混乱不可自拔的无赦又哪里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出自于曲听泷的恶作剧罢了,既然用催眠无法问出关于此事的情报,那就只能单纯的抹消,为了避免他继续追查,在催眠上再加强烈的心理暗示,使得他对于此事无比恐惧,可他一旦醒来,就会立刻发现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明明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却被难以名状的东西束缚着不许去查不许去找,越是如此,就越想去找,身处在这样的混沌中,寻常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折磨疯的吧。
不过曲听泷千算万算也漏算一招,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寻常人,相反,却因此而留下了更深的羁绊。
无赦醒来后,不知何故,又或许是身体的本能,总觉得必须先去见沈甯钧一面,便趁天未大亮,冒险杀去了肃王府。
这会沈甯钧刚刚打发了曲家一家,他的肃王府鲜少有客留宿,而且为了安心养病,王府一开始就建的小巧,要安顿多余的人口还费了些神,累得不行,咳嗽又严重了些,正松了口气要睡下,就有黑衣人突然破窗而入。
“无……无赦?”他吓得打了个颤,好不容易起来的瞌睡也全被吓退了,这小子要是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出,自己迟早被他吓出病来!
无赦一屁股坐在床下,大喘了口气,他这么一路从城外官道疾奔而来,还要避开巡逻的护卫队,也是很不容易的。
他连忙起身关了窗户,皱起眉头道:“不是说有事让逆来传话的吗?你怎么又闯了过来?要是被人发现,还要不要命了?”
“有些话,他传不清楚。”无赦摆了摆手,被鬼面遮住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你就不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沈甯钧目光一沉,没敢老实交代他的目标就近在咫尺,看他也没什么严重的外伤,便只道:“总之忠义侯一家还别有用处,十二阁单子的事你自己去解决,以后,不许再对忠义侯一家下手了。”
无赦身体突然狠狠打了个颤,手也克制不住颤抖起来,勾唇一笑,恍惚间像极了一只亮出獠牙的恶狼:“原来……是忠义侯府的人……”
“什么……?”
刚刚的话,他可是力压心底一涌而上的恐惧,强迫自己听完的,不过,恐怕没有办法听再多了,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冷笑道:“我这里……好像被人控制了。”
“什么?被控制了?怎么可能?”堂堂十二阁的阁主无赦,武功卓绝,生杀予夺,便是提起这个名字,都足以令人闻风丧胆,又怎么可能受人控制?
“我不知道,对方似乎用某种办法清除了我出门以后,到被逆叫醒期间的记忆,还让我对这段记忆产生了恐惧,仅仅只是听你提起我要杀的人是忠义侯,就耗尽我所有的勇气了,我恐怕……没有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了。”无赦瘫坐在窗台下,浑身无力,恐惧到浑身颤抖,鬼面遮掩之下,有冷汗细细密密,但一双眼,却闪着凌人的光,像一只找到了猎物,正伺机下手的野狼,那是一种标记,更是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失忆了?”沈甯钧眯了眯眼,暗道不好,他确信此事一定是曲家那姑娘的手笔,但……
他的本意是给这小子安排个媳妇,可没想过给他弄个不死不休的敌人啊!
无赦抬手,食指轻压在唇瓣,嘘了一声:“只记得这个。”
这是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留下的唯一线索,是一只,娇小,苍白,而且漂亮的手。
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手和手势。
“不过没关系,”他垂首,紧紧握了握手,目光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清除我的记忆,用恐惧来阻止我继续追查和截杀,来保护自己,这样的做法,反倒让我更感兴趣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事任何人这样的恐惧过,也没有这样感兴趣过,一样的恐惧……要让对方也尝尝才行。”
沈甯钧嘴角一抽,暗道完了,连忙追问道:“你不是说你无法追查吗,那你又有何打算?”
他终于扶着窗柩勉强站起身来,抬眸间兴味不减:“我总觉得,那个人……会自己送上门来。”
完了……
这门婚事彻底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