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听溯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见她瘫坐在地,却依然往前走了两步,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决然冷漠,声音里更是冷静得可怕:“娘亲只管继续就这么懦弱下去就是,是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拿回来,姐姐……也由我来保护,忠义侯的爵位我不在乎,但也不代表可以让别人未经允许就来抢,既然娘亲如此懦弱保护不了我,那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说罢,深吸了口气,突然打开门便冲了出去,边哭边跑,一路嚷嚷着“娘亲打我”,嗓门之大,吸引了半个侯府的人,再看下意识红着眼眶就要往外追的小许氏,这满院的眼珠子,都能猜到个大概。
而这,也正是曲听泷和小听溯想让他们猜到的东西。
曲听泷看着小正太憋了口气跑远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疼惜,这孩子成长的速度,令人心疼,但凡小许氏能有那么一点为母则刚的样子,这许多东西也不用这样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来背负。
见小许氏依然瘫坐在地无动于衷,她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一边嘀嘀咕咕喊“弟弟”,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追,这一追,就和端着早餐的灵巧撞到了一处,什么清粥小菜的撒了一地,灵巧也顾不上,只当她又犯了傻病,瞥了小许氏一眼,也没弄清楚什么状况,连忙先追了出去再说。
小听溯毕竟是个小孩子,她的脚程要比他快得多,没几步就追上了,见四下无人,便索性叫道:“溯儿!”
他闻声回过头来,正要答话,便遥遥就见身后追过来的灵巧,连忙使了个眼色,招了招手,两姐弟这便一齐往花园里跑去,曲曲折折的花园小径,加上半人高的昂贵乔木和植株,很快便甩开了灵巧。
两姐弟径直奔着花园里高大的假石山而去,躲在假山石放置的空隙里,以确保不会被灵巧或任何人发现,这才小声交谈起来。
“溯儿……”
小听溯神色怏怏,还是委屈,一吸鼻子,眼眶一红作势又要哭,她连忙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想要哄他,却听他带着哭腔道:“姐姐……娘亲打我,娘亲她打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她一顿,心下又暗骂了一句小许氏这个懦弱性子,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乖,溯儿,你没错,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姐姐……”
“你今日的话,没有一句说错,有些事情,娘亲做不到,便由我们姐弟来做,姐姐只能处在幕后,你便去锋芒毕露就是,姐姐……会一直一直保护着你的。”
小听溯能把这番话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就证明,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成长的过程虽然残酷,但,意识到软弱的下场,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而她,也很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她原本想着现在曲鹤立夫妇二人软弱,若出了事势必无法保护自己,所以必须得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等这夫妇二人能够强大起来,才是自己堂堂正正不傻了的时候,可……
有些人,懦弱是骨子里的。
比如小许氏。
再加上断了手臂的曲鹤立,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藏在暗处步步为营,培养这夫妇二人,而是一招制敌,一发必胜!
她……
该找个时候“恢复”了。
“对了……今日婶娘和祖母这般欺辱娘亲,你气不气?”
闻言,小听溯便弹簧似的从她怀里抬起头,一双愤愤的眼里透出光亮来:“姐姐有办法?”
她勾唇一笑,附到他耳边悄声将计划和盘托出,听罢,小听溯便一扫脸上阴霾,用力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好,就这么办!”
哄好了小听溯,担心小许氏和灵巧担心,节外生枝,这便招了招手,起身就要往外走:“那我们先回去吧,不能让娘亲担心。”
他“嗯”了一声,牵起她的手一道要往外走,大清早的,这会花园里还没什么人迹,下人们如果不是为了陪主子们来赏花散步,是不会出现在花园这样侯府里高档的地方的,因此两姐弟并不十分顾忌,但走着走着,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
“呵,哪里来的傻子,又犯了傻病不成?连这样的地方都敢来?”
——曲听良!
古代的宅院都分成内外两部分,外院待客,内院便是更为私密的住所,通常,未出阁的姑娘们不会轻易到外院的部分来,这便是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门了,毕竟,如果撞见了不相熟的宾客,可是一件极其尴尬而有损声誉的事,而这个种满了昂贵花卉和灌木的花园……
恰好属于外院,因此,曲听良身后还带着些狐朋狗友,小听溯先前跑的时候只顾着甩开灵巧,一时之间,竟忘了顾及这是处在外院的花园,而这会,显然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姐弟俩回过头去,曲听泷就已经是一脸扭曲的傻相了,而小听溯则敛眉缩了下脖子,往后退了一步,糯糯唤了声“堂哥”。
几位富家公子哥见她这傻不拉几的模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尤其是曲听良,更是觉得丢人现眼格外难堪,眉峰拧紧,恶狠狠道:“该死的傻子,什么地方都敢来?马厩都关不住你是不是?”
说罢,便听闻身后的朋友们大声嬉笑起来,他脸上更是挂不住,又向小听溯横眉竖眼道:“看什么看,小废物一个,连个傻子都看不住,我侯府是白养你的吗?养你还不如养我的西域名马!”
他一年多前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子,就算能跟“忠义侯”扯上点关系,也不算亲近,这些上流公子们顶多也就能看上自己的妹妹“天下第一美人”这个名号,对于自己看都是不看一眼的,而现在,他多了个“小侯爷”的身份,挥金如土,纸醉金迷,混迹于各大风月场所,这些名流们才愿意做他的狐朋狗友,他前些日子才斥巨资花了大力气弄回来这几匹西域良马,甚至不惜从少国公郁文池的嘴下虎口夺食,但还没养上几天,本来还打算着今天牵出来给这些富家公子们长长眼,这傻子倒好,一把火把他辛苦弄回来的马全给烧成了马肉!
现在他只能带着这群富家公子来看自己府里种的花花草草,过几天还有踏青会,几家名流公子纨绔子弟,甚至于王公贵族都会参加,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骑马,哪个大家不养马为趣?谁还拿不出几匹好马来?他削尖了脑袋要抢这几匹西域名马,为的就是在这踏青会上大出风头,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骑什么好,让他如何能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