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许氏之所以这般低声下气地哄着这二世祖,不过是不想他将此事闹大,给曲鹤林添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现在因为曲鹤立回京已经闹了个焦头烂额,但……
这不代表这小崽子可以放肆打自己爱女的主意!
于是当即拂袖,手里丝绸材质的昂贵绢帕一甩,冷声道:“宋公子此言何意?”
宋耀宗不过是个不学无术被人惯着长大的纨绔子弟,家里的官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在一个尴尬境地,因此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见大许氏这个长辈真的生了气,也有些畏缩,脸上神色顿时一收,笑道:“瞧曲夫人急的,晚辈不过只是这么一问罢了,这些年来曲小姐愈发出落得亭亭玉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晚辈只是想将曲小姐请出来见上一面。”
大许氏又瞥了一眼翘着二郎腿伸长脖子啜茶的宋耀宗,还时不时瞟一眼托盘里的金锭,一副想要又不好意思说的贪婪神色,呵,“君子好逑”?他也真有脸说自己是“君子”!
这混小子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听怡的主意,她心中越是于此生气,便越是忍不住在心下又啐了一口曲听泷,这该死的傻子,刚回府就惹出这么多事端来,越发留不得了!
她转过身,招了招手,和自己的大丫头念青耳语了一阵,念青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奴婢这便去请小姐。”
宋耀宗眼一亮,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立马不再折腾了,乖乖坐在客位顾自品茶,大许氏见状便回到主位上,端着极其高贵的主母架子,吹了吹新做的丹蔻指甲,状似无意般道:“要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也是真不假,小女今年才刚及笄,门槛都快被各家公子踏破了,我这当娘的,竟就着急起了婚事。”
“这朝中与曲小姐适龄的青年才俊可不少,不过……”宋耀宗放下汝白青瓷釉的茶盏,意有所指,“像我们两家这般亲近的,便不多了。”
曲听怡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每一次出现在大型的宴会上都可以在一举一动间轻松勾魂摄魄,但凡是个男子,都很难不动心,找到机会,便是私底下见她一面,出去传些真真假假的谣言,也够给自己长面子的了,若是三生有幸,说不定还真能抱得美人归呢。
他之所以和这比他还不学无术的曲听良混在一起,为的也不过就是能有机会私底下见见这个“好哥们的妹妹”罢了,结果没想到,这一家真真是把她当成了个宝,盯得死死的,根本就是一颗没有缝的蛋,就算他是只苍蝇,也没处叮啊。
现在居然有此机会,他倒还要好好谢谢这个傻子呢!
大许氏又紧了紧端着茶盏的手,眼角下压,压抑着怒火,用茶盏掩盖着嘴角的冷笑:“宋公子此言不差,我们两家来往密切,就算在朝堂上也是有所联系的,若是能结成秦晋之好,自然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的了。”
曲鹤立自小习武,和老侯爷一样在战场上闯名声,但曲鹤林从文,连只鸡都没杀过,继任忠义侯之后,只能改走文官的路子,这么一来,宋中书令便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确实是个值得用姻亲去结交的对象。
但……
那个对象不是曲听怡。
宋耀宗心下一喜,正要附和,便见念青将门帘掀起一角走了进来,低眉顺眼道:“回夫人,合欢说小姐刚和太子殿下一道去金光寺祈福礼佛了,老夫人准了的,恰好看见了三小姐,便将三小姐请了来。”
大许氏故意一脸吃惊道:“又是太子殿下?昨儿刚去踏了青,今儿怎么就又去金光寺了?”
念青一脸犹疑,故意抬头瞥了一眼宋耀宗的脸色,便又立刻垂下头去:“这……太子殿下的约,总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说了,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和咱家小姐亲密着呢,人都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大许氏瞥了一眼脸色有些难堪的宋耀宗,冷冷轻嗤了一声,这才呵斥道:“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平白污了太子和咱家小姐的名声!”
“是,夫人教训的是。”
呵,谅他再如何官大一级,还敢和太子抢女人不成?
念青也不等宋耀宗的反应,便先往侧边一让,躬身道:“三小姐请进。”
曲听欢莫名其妙的就被念青请了进来,她不过是区区一个生活在大许氏这样手段凌厉的嫡母手下的小庶女,念青可是嫡母的大丫头,她又如何敢不从?只要念青招招手,就只能匆匆跟着念青一起往正厅而来,结果,来了以后,便瞥见正厅里还有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
除了宴会和集会意外,任何私底下的会面,都是会传出流言来的,而流言,足以毁掉一个清白少女的一生!
几乎是看见宋耀宗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大许氏的打算——
她要把自己许给这个男子!
躲开了宋耀宗的目光,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唯唯诺诺地向大许氏行了个礼:“听欢见过母亲。”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谨,来,听欢,见过宋公子,这可是中书令家的嫡长子呢。”
中书令家……?
曲听欢连忙转过身去,向宋耀宗行了个礼:“小女见过宋公子。”
宋耀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回了个礼:“曲姑娘多礼了。”
这曲家基因也未免太神奇了些,曲听良就是个嫩得出水的白面小生,更别提那天下第一美人了,怎么还有个妹妹,也跟天仙似的?
曲听欢的生母云姨娘是个戏子,虽然出身确实低贱,可容貌却是真不错的,而她显然也继承了这一优点,只不过身为家中的庶女,她没有更多的机会去一些大型的宴会上露脸,这才一直默默无闻的。
今日,她穿了一件嫩桃色的短袄,半旧不旧的,配了一条雪白绣锦鲤戏荷图的褶裙,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因着还没及笄,未能束发,便只用一条缀着流苏的粉色发带在腰后松松垮垮一扎,更显出几分稚气来。
但在宋耀宗眼里,这样的稚气,便犹如毒物一般吸引人。
这样想着,他便不自觉顺口夸赞到:“听欢妹妹……可真是天仙下凡一般……谁若能娶了听欢妹妹,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见他上了钩,大许氏更是抑制不住激动,却又故意道:“瞧宋公子这话说的,我家听欢虽然生的天仙容貌,可……到底不是我生养的,身份低了些,真要嫁人,不管是高攀还是低就,恐怕都只能轮上个妾罢了,真真是可惜了我家听欢这贴心的性子了。”
她话说的直白,曲听欢脸红的像个红果子,跺脚嗔了一句母亲,便转身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