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尘奇正在树下独酌,看到千岁略有些惊讶,几日不见看千岁的脸色看样子是他的药管用。
“你怎么来了?”
千岁本就未曾打,算笑脸相迎:“这院子别人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
“你有烦心事?”
千岁不想同不相干的人说不相干的话,不过看这桌上的酒菜倒是蛮合胃口的。
“要不要喝一杯?”尘奇将杯中的酒递了过去,“人谁没有烦心事呢?只要是活着一天就得郁闷一天,人这一辈子时间其实是很短的,但开心的时间却是很少的!”
千岁犹豫着要不要接过他手中的酒,但看他这副模样反倒好似是少了些高傲多了几分可怜,千岁有什么心事是不愿意往肚子里憋的大多都是挂在脸上或直接发泄出来,可是看到尘奇这副模样更像是有苦说不出硬往肚子里咽的人,他便莫名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心。
在他犹豫再三缓慢伸出手,还未碰触到酒杯尘奇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还是算了,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喝酒的为好!”
尘奇越是这么说千岁就越是较劲偏要坐下来喝一杯了!
千岁默默坐了下来,安慰人什么他真的不会,既然他心中烦闷有忧愁只能借酒消愁的话,那他坐在一边听他吐苦水也好啊。
既然都坐下来了,也让他尝一尝这酒的味道。
千岁拿起桌上的空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入口冷冽有点儿涩又有点辣,这其中的滋味他说也说不清楚,但总归来说酒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
这一口酒下去他的口腔都麻了,他吐了吐舌头默默的将酒杯放回了桌上。
“怎么了?这副神情好像别人欠你钱似的,不愿坐在这里就回你的房睡你的觉去,若是有烦心事就放开了喝一杯,这酒可是最能解忧的东西!”
千岁心道:看这幅脸怎么了?又没有甩脸子给他看,若不是担心他早就回房去了,何至于坐在这里陪这个毒舌醉喝什么酒呢……
他站起身回头望了一眼尘奇,尘奇手上倒酒的动作未停,眼睛却不时向他看去,这家伙嘴上赶他走,实际却并非是想让他真的离开。
没想到活了千年的妖居然也有如此羞涩傲娇的一面,果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呢!
千岁自然也是想要见见这家伙要说些什么,便又蔫蔫的坐了回去。
和尘奇相处的日子并不多,但这短短的一月半,千岁对尘奇的兴趣反而未曾有半分减少。
尘奇平日里总是一身深色的衣裳,不管是外袍还是内衫全都是深色调的衣服,最浅的也得是银灰色的,尘奇有时候会猜想这家伙的亵衣会是什么颜色,应当也是选用了深色的吧!
尘奇的折扇放在桌上,而他本人已喝得半醉懒洋洋的用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却还在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
千岁忍不住好奇拿起了那把折扇,将折扇凑到自己的眼前细细的看。
他没见过这手上的材质猜也猜不到,这折扇的扇面不是纸做的像是某种金属拉成的丝织成的,那丝织的极为紧密,完全隐漠于黑色的丝线下面,只有正反扇面上的那两个银色的字才是将金属拉丝的银线织在了外面。
尘奇瞥见他去拿扇子说道:“不要碰着扇子的扇面!”
千岁向来是个好奇宝宝,有些事情并非是别人阻止他就不会去做了,他伸出拇指轻轻蹭了蹭扇面,一股钻心的疼让他迅速将手指收了回来,手指上出现了长短相同的四五道划痕,好在他没用力划痕并不深但手指还是流血了。
“这什么破扇子?玉骨银面我当他是徒有其表只是拿来看的,谁能料到这扇面也能伤人!”千岁生气的瞪了那扇子一眼,可那扇子是死物不懂人的喜怒,可懂人喜怒的人看到他受伤自然是很心疼的!
“你啊!百里平之,你什么时候才能当个听话的乖孩子!”尘奇话中虽带着嗔怪之意,但还是极有耐心的拉过他的手细细的看了看他拇指上的划痕。
千岁脸微微有些发红,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尘奇对他说话却依旧拿对孩子说话的那般语气,他着实有些接受不来。
尘奇并未替他疗伤也没有拿出什么药膏,又或许是此刻尘奇喝醉了露出了疯疯癫癫的本性,他把百里平之的手放进了嘴里!
“你……做什么!”
尘奇并未做太多解释,只是将他手上的血吮掉,然后才将他的手拿了出来。
千岁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他迅速将手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划痕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多谢你替我治疗伤口!”
“不谢!我可没有特意帮你治疗伤口!”
这龙涎本就是治疗外伤的灵药,更何况千岁那么小的伤口,根本不是他动用法力。
“愈合了……”千岁心中默默感叹,果然有法力就是不一样,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连受伤也变得简单多了,他若是有这本事不知道要省下多少治病的银子。
“是,你确是省下银子了!”尘奇略带调笑的问道,“你一个少爷难不成还缺这几两银子?”
千岁乖巧的点头:“缺的!人总没有跟钱过不去的,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生来就是个散财命,偏偏我又不是个爱财会赚钱的,说来说去我也不过就是个废物。”
尘奇微蹙起眉头,像千岁这样年纪的人大多朝气蓬勃,很少有如此厌世话里话外都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嫌弃,这百里山庄这些年到底是赋予给他什么,以至于让那个娇纵万分飞扬跋扈的人变得如此怯懦,自卑小心翼翼行事如履薄冰谨慎到让自己变成空气一般无所谓,尘奇心中略有感慨,安慰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后只是将桌上的酒杯递了过去并斟上满满的浓烈的酒,所有烦恼终究抵不过这解忧的杜康,千岁的确是不胜酒力,三杯五杯下肚便喝得伶仃大醉不在石板桌上睡过去了。
尘奇取来披风盖在他的身上,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他读不懂这人间喜怒哀乐悲愁离别,也并非是故作自在装作高高在上的模样,可明明是事外之人看着这个少年生活的如此艰难被那份虚无缥缈的感情牵扯着的他却再一次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千岁躺在那里睡得很安静,因喝了酒的缘故脸红扑扑的一直红到耳根。
此事人畜无害可怜巴巴的模样反倒更惹他心疼了。
更深露重这院子里不宜久坐,他把千岁横抱起来,小家伙虽然很瘦却整个人软绵绵的瘫在他的怀里,有点像是路边捡来的淋了雨的小猫咪狼狈却又带着点让人怜悯的柔弱,抱着他将他送了回去细心的给他盖一床被子将床头的烛火熄灭。
看着他安稳的躺在那里终于还是有一些不舍,尘奇自知贪恋这微弱点滴的时光,可时光终究还是会流逝,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沙抓也抓不住的。
尘奇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叹了一口气连夜出了山庄。
给千岁喝的酒名曰谪仙醉,这就虽然算不得浓烈,但喝下去保证能让人睡的安,等千岁睡醒过来他就回来了。
他答应过百里宏会治好千岁的病,可是这凡间的药终归是治标不治本的,千岁如今喝着他的血但那病也只是暂时稳定不会复发罢了,若想治疗其根本,他亲自开了一副药方,可这药方中的药材还得他亲自去取来才行。
这些东西取来并不容易,第一样东西是天坛圣水,天坛位于天界和魔界的交界之中,这坛中的水至阴至纯有重塑灵体的功效。
他去不了天界也只能从魔界靠近天坛取水。取了水又入冥界避开守在明界河畔魑魅妖祟跳进九曲河,他要取得这第二种药材赤焰草生在九曲河畔是至刚至阳之物,可帮助千岁疏通血脉。
九曲河河水曾经淹没的是数以万计的冤魂,河水的冷是冰澈刺骨的冷,那种被怨念缠身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的,不能用法力护身害怕被守护冥界的阴兵发现,他就这样死撑着游到岸边赤焰草如火一般滚烫,他将吃赤焰草裹在怀里又按原路返回。
药材枯藤蛇蛇肉最难取的也是最后一味药材。枯藤蛇生在蛮荒古草原,因被那里的人敬重畏惧便在那里盘踞在草原上繁衍生息,尘奇抓了小蛇离开时却被大蛇缠住久久不能脱身,这蛇牙无毒他的战斗力靠的是他那硬如刚加的蛇皮,他本不应亮出武器的,可如今他落入蛇阵之中已是进退两难。
他的折扇便是他的武器,当初他还是蛟初入人间选择试手兵器的时候偶遇修佛之人点化,可修佛之人教的他修身养性顿悟之道却告诫他,说他身上杀气太重若是想要走修仙这条路,必须戒掉嗜杀的本性以慈悲为怀,那时他便放下了刀选了如今手上这把扇子。这扇子是天蚕银丝制成的,然后将锋利的金属丝线编织其中,他的材质十分轻薄,扇骨是用青和白玉制成的,清河白玉价格昂贵且怕碰易碎,这扇子越若用来当武器的话,其锋利程度完全不能与刀剑相媲美的。
这扇子看起来像是赏玩时的器具,可是握在尘奇手里却也可以转化为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尘奇的扇子变成厨师手中的刀,小蛇的肉终究没有老蛇的肉药效好。
手起扇落他准备把这长皮虫枯藤老蛇的皮先给刮下来,老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皮要刮了开始奋起反抗拼死挣扎,虽然蛇牙无毒可那长长的蛇牙直刺进尘奇的左臂里还是如同钢刀扎紧手臂的一般疼的撕心裂肺,尘奇擒住这蛇的头直接将他的脑袋剁了下来。
等他拖着这一身伤回到百里山庄的时候,山庄上的人又开始里里外卖忙碌起来了。
千岁已经睡了三日未醒了,百里宏请了京城里的有名的大夫过来诊治,最后还是没有检查出什么病因。
百里宏四处寻找尘奇,这终于是把尘奇给盼回来了。
“仙师,您这是怎么了?”百里宏迎出门去看到衣袍上沾满血的尘奇,尘奇将手中腕口粗细的蛇丢在地上,“我没事,给我起炉我要熬药!”
尘奇并非是专业的药师也不配说自己是个大夫,但总归现在所有的药都齐全了,备上一口药鼎炼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