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军官军师已经敲定,接下来需选择死士。依公子仇之意,在军中选出四人来做为澹台劫死士,前三人分别是项绍宁,马三,还有那日白虎甲士考校惜败给公孙如约的骑兵千夫长,双锤尉迟群,还有一人迟迟未能定下,原因是前三人分别擅长步战,骑战,弓弩,依照公子仇的想法最后一人最好能擅长隐匿刺杀,可军中行伍之人多是熟悉两军对战,对于刺杀却没人擅长。
澹台劫劝慰公子仇:“师兄,刺客一事毋需急躁,你忘了师弟我的身法就是传自专诸吗?实在不行,我自己当刺客如何?”
公子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你可真敢想,你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怎可以身试险?我知你近来忙于军务,许久不曾修习剑术手有些痒,你给我听好了,这次出访赵国你不许出手,曹诉会俊听令!给我死死盯住你们都尉大人,他要是敢出手,休怪我扒了你俩的皮!”
曹诉会俊一脸瀑布汗,这位小爷想一出是一出,到时真动起手来他可不会跟我俩打招呼,罢了罢了,大不了每日就寝出恭都一步不落的跟着他就是。
刺客一事还是未能定下,众人也只能先行告退。
当夜,澹台劫见夫人不在家,略感无聊,正好想起许久未曾练剑,于是命鹤子拿出君子墨问,对月舞剑。
自从在齐国和田单修习数月剑法后,他的极速剑法如今已完全和诡道七步融会贯通,他同时也根据实战经验修改了诡道七步,在每一步中都加入出剑式,为的就是寻找出更多机会击杀敌人,诡道七步后两步定和刺太过高深,他此举也是无奈,如果一味追求后两步境界,反而会让他剑法进入瓶颈,不悟出后两步将再难有进境。这也是田单给他的建议,剑法毕竟有别于刺客刺杀,在两军相接时,刺客的作用微乎其微,就如那日许丰城战,他奋力刺杀齐国千夫长,却险些失手便是此道理。
而且如今他身居高位,确实如公子仇所说,不宜再以身犯险,诡道七步虽是好身法,但也需根据他实际来做出调整。
鹤子在一旁侍立,他也许久未曾见少爷练剑了,想想当初在武城时,少爷虽然深居宅中,但总是能想出些新花样玩耍,事后还要他来收拾残局。
想想那时,老爷的怒火,夫人的娇惯,下人们每天忙着给公子收拾残局还要在老爷那打掩护,鹤子觉得倍感温馨,如今少爷虽然成器,身居鲁国翎军都尉,统领数万人,但公子每日却再也没有时间去玩耍胡闹了,整个人也变得沉稳许多,今晚看少爷练剑,竟让鹤子一时恍惚,仿佛回到武城一般。
澹台劫练了半个时辰,便收剑归鞘,结果鹤子递来方巾擦了擦汗,笑道:“鹤子,你看本少爷这剑法如何?是不是比以前厉害多了?”
鹤子回笑道:“鹤子哪里懂这些啊,少爷你知道的,鹤子一向都对少爷剑法崇拜不已,只是看不出精妙之处难免会让少爷扫兴。”
澹台劫一听,越发来劲,拉着鹤子道:“别这么说啊,你跟着我也十几年了,我不是以前教过你我自创的剑法吗?来来来,正好我今天我把诡道七步也教给你,以后咱俩可以一起对练如何?”
鹤子赶忙推辞,道:“少爷你可别拿鹤子寻开心,鹤子如今是少爷都尉府管家,每日需安排下人尽心服饰少爷少夫人,哪敢有别的时间练剑去?”
澹台劫颇感无奈,只能作罢。主仆两人正说说笑笑,突然一黑影袭来,澹台劫瞬间警觉,一把推开鹤子拔剑直刺过去,那黑影身法飘忽,侧身躲过澹台劫此剑,紧接着脚不沾地一般揉身而上。
澹台劫使出诡道七步,身影飘忽不定,长剑如毒蟒一般,不时刺向那道黑影,黑影初时还能从容避过,十招过后却渐渐不支。
突然间,澹台劫找到黑影破绽,一剑直出,如电光火石一般瞬间袭向那黑影,黑影竟未能躲开。可是诡异一幕发生了,眼见得澹台劫长剑就要直贯黑影胸口,却刺了个空,那黑影如烟般消散,澹台劫正感诧异,突然脖间一凉,一把短剑已横在他的咽喉要害。
“不错,你身法的确进步许多,假如姜庆未曾悟出第六步定字诀,今日绝非你对手!”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黑影摘下脸上面罩,正是姜庆。
姜庆收起短剑,澹台劫见是姜庆,大喜过望,拉住他道:“姜先生是你啊!我就说方才与你交手怎么觉得身法如此熟悉,有点像诡道七步,可是又好像不是当初的诡道七步?否则你我交手三招内我就认出你了!”
姜庆也笑道:“的确不是,当日你我邯郸一别,我随后去了燕国。你可知,燕昭王是怎么死的?”
澹台劫惊道:莫非是姜先生你杀的?”
姜庆点头道:“我受故人所托,去刺杀燕昭王,那故人曾与我有恩,还恕姜庆不能告诉你他的姓名。我为杀燕昭王,入燕王宫做一杂役,每日做些粗活勤勤恳恳,两月后被召至内宫负责清理恭所,发现燕昭王就算出恭,也要带数十甲士,难有机会。故每日思索,终于想出办法,改良了诡道七步,使前五步合为一步,竟以外修成第六步定字诀。原来第六步定字诀精髓便是将前五步合成一步,以诡异难辨之影定于敌身前,而敌却难以察觉。我以此定字诀藏于恭所,待燕昭王出恭刚刚结束,还未起身便一剑取了他性命。”
澹台劫奇道:“原来如此,我说燕昭王怎会好端端的便暴毙宫中,以致燕国大军败于齐国。”
姜庆看向澹台劫,正色道:“澹台公子,姜庆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一是看看你这段时间修习进境如何,方才突袭也是此故,望你恕罪!”
澹台劫摆手示意不必,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姜庆正色道:“第二件事,便是告诉你姜庆真实身份。姜庆早年得贵人相助,加入墨家流派。墨家流派心系天下百姓,推崇非攻。如今诸国征战不休,墨家奔走相助只为了能休战,当日刺杀燕昭王,也是为了墨家之道,停止燕齐两国交战。我暗中观察你许久,知你是心系苍生之人,许丰战役后你愿为了麾下不再无故流血,甘愿以身犯险,做质入齐,此道正合我墨家思想,你如今身居高位,若愿意日后凡事以苍生为重,还请留下姜庆为你效力!如不愿,还当今日姜庆什么都没说过,你我再见还是故人。”
澹台劫早就听说过墨家流派,墨家本是儒家分支。在儒家思想上着重突出以天下苍生为重,之战非攻为道义。当今乱世,儒家弟子也有多人从官,各为其主。唯有墨家传人只服从于组织,但是但凡有两国交兵荼毒百姓之事发生,墨家人总会第一时间出现,用各种手段止战。
墨家纪律严密,每代首领成为“巨子”,墨家弟子如有为官者,必须推行墨家思想,所得俸禄也需向团体奉献,由于其思想反对战争侵略,故在一些大国中往往被视作外门邪说,墨家弟子也多被驱逐杀戮。
到了这一代,墨家已将中心放于小国之中,前代巨子就是宋国田襄子,当时扎根宋国,一时之间曾壮大数倍。宋国被灭后,墨家一度人丁凋零,如今已成地下流派,多是姜庆这类人物。
澹台劫沉吟不语,他其实对墨家弟子敬佩有加,这些人不畏强权,只心系黎民百姓,每每以身相付,死而后已。但是如今他是鲁国都尉,又是儒家正统传人,加入墨家,恐是离经叛道。
姜庆见澹台劫犹豫不决,并未催促,而是劝道:“公子无需犯难,我墨家不曾强求他人加入。我今日与公子摊明只是觉得公子平日所作所为颇有我墨家风范,这样罢,公子无需现在就答应姜庆。姜庆愿留在公子身边效力,公子可观察姜庆言行再做决定!”说罢,以随从之礼俯身拜下。
澹台劫长叹一声,拉起姜庆,道:“姜先生不必多礼,你与我有恩,我对墨家之人也颇为敬佩。只是你知,我是澹台灭明后人,泰山大人又是孔圣传人,我无论怎看都算是儒家正统,入墨家实在难以从命,但在下愿保证,日后无论何时何地以苍生为重,他日遇你墨家弟子也善待有加,姜先生如不愿跟随在下,在下不做勉强!”
姜庆却摇头道:“公子你这番话说出,已是证明姜庆没有看错人。心中有苍生,即是我道中人,何比被门派之名约束,姜庆愿追随公子,肝脑涂地!”
第二日,公子仇风风火火的赶来,他为澹台劫寻了几名身手矫健之人,做他麾下死士,澹台劫却婉拒,表示已找到刺客最佳人选。
公子仇虽然疑惑一夜之间师弟从哪找来人选,不过却不多问,告知平公批复,三日后启程,先去卫国递交鲁国国书,在和吕不韦同行去赵国。
吕不韦今日先行一步,回卫国复命。澹台劫送走吕不韦后,命一众随从回家休假,整理行囊,届时安心出发。
三日后,鲁平公亲自出宫,送澹台劫至陬邑城郊,拉住澹台劫双手关切道:“澹台卿此去任重道远,孤只对你有两事要求,一,无论何种情况你需保全自己,我鲁国日后还需倚重于你,你万不可出半点差池。第二,赵国一行你尽力就好,如能探查出秦国动向最好不过,不能也需全身而退,务必谨记!”
澹台劫感君隆恩,俯身拜倒,道:“请我王安心,澹台必能不负所望,请我王和都督回去吧,送臣千里终须一别,请静待臣佳音!”
说罢,起身与平公及公子仇拜别,乘车离去。
鲁平公久久看着澹台劫远去的车队,未曾离开,对身边公子仇感叹道:“我鲁国得澹台卿这般人才,幸甚至哉。王弟,他日你接下鲁国重担后,此人就是你的肱骨之臣啊!”
公子仇闻言大惊,道:“王兄何出此言?兄正值壮年,我鲁国上下百姓安居乐业,军士精忠报国,这都是王兄你励精图治所得啊!”
鲁平公苦笑道:“不瞒王弟,孤这一两年来时常头痛,近半年更是频繁发作,只是我鲁国列强环绕,孤心知时日无多,只是膝下无子,他日孤如不测,恐引举国动荡。孤意已决,明日昭告天下,任你为鲁国王太弟,孤离开后,鲁国还需你尽心竭力,保我鲁国社稷千秋万代!”
公子仇闻言大哭,俯身拜倒,悲痛欲绝,竟不能言。
澹台劫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时他正研读墨翟著论,墨翟即为墨子,春秋时期宋国人,当年以儒家思想为根基创立墨家流派,有“非儒即墨”之称,墨翟去世后,其弟子根据墨翟学说整理出《墨子》一卷,其后弟子悉心研学,流传数代,现今每位墨家子弟入墨家流派前,都会得到一卷,日常拜读,推崇流传。
姜庆将自己的墨子卷送与澹台劫,便是为了让他早日领悟墨家思想。可澹台劫却新生疑问,原来他早年在武城家中曾看过墨子一书,只是当时记录竹简上并未写明是何书,他曾问过父亲,澹台力云却支吾不言,只说此卷是先贤所著,待你长大以后才能明白其中精髓。
澹台劫得到墨子卷后,越发觉得父亲当年神情可疑,他问姜庆澹台力云是否也是墨家弟子,姜庆却说墨家如今分为三派,分别是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姜庆是邓陵氏中人,只认识本派人,未曾听过本派有澹台一氏之人,至于其他两派,因为彼此关系不甚融洽少有接触,也不是很清楚。
~本章结束了,说实话这章是我写到现在最难写的一章,涉及了大量历史知识,比如墨家三流派,还有鲁平公传位。说到先解释一下,墨家三流派虽然都以墨子思想为主,但是墨子死后彼此之间却不是很融洽,经常还互相攻击。相里氏主张治国,相夫氏主张安民,邓陵氏比较极端,主张非攻。这些都是我曾在百家论坛里看到的,如有不对还请指正。跟大家道个歉,我经过仔细查证,鲁平公其实不是公子仇堂兄,他应该是公子仇的堂叔,他传位给公子仇父亲鲁文公,鲁文公传位鲁顷工(即公子仇),在此二狗郑重道歉,为不严谨之处痛心疾首,望各位主子见谅。不过好在马上就没鲁平公什么事了,接下来只有鲁顷工,算是二狗使了个小聪明,修改掉小说错误之处。再次告罪,望乞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