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文院玉漱阁,是为五公主修缮的居住之地。都说进了书院不概问身份,可有些人,确实很难一概而论,特别是对于有着惊为天人的五公主。
其实从南御书院迎进了几位公主后,书院有专门隔开公主居住的场所,而五公主喜好奢华,居住沐浴之地又比平常学子要特殊许多,但谁让五公主外祖父一家是京都第一大族薛家呢,权势财力都非常撼人,为了外孙女捐了大笔银子给书院,只为了高人一等的优待,作为薛家的宝贝外孙女、皇后所出的公主,学务总管自是将五公主和其同胞六公主都比别人妥善十分的安排。
此刻,属于玉漱阁前的青石板上,跪着个瑟缩的女婢。
“方才奴婢发现忘了拿披风,想着这里平素也不会有人过来,女婢想着走一会儿也不妨事,谁知道、谁知道.......”那婢女忙跪下道:“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公主责罚!”
“责罚?”五公主恨声道:“自去宫中宗人府领罚吧!”
那奴婢连忙道:“是,多谢公主仁慈.......”
“以后,你便不用伺候本宫了。”五公主冷然道:“谁知道下次,你又会出什么样的差池呢。”
那女婢慌忙磕头,连磕带求,却被毫不留情的拉下去了。
四周回归宁静,林月笙被人按在地上,清晰的感觉到一束凉飕飕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五公主嘴角泛着冷意,精致的眉眼透着高高在上的睥睨:“像你这种人,也能进的灵文院?”
从刚才被捉起来后,她就明白了那封信引她来此,就是为了这样的局面。书院有女眷,也广而告之何处不能去,然而,她平素做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对于公主交涉的场地只有模糊的印象,加上看到是苏折卿有难,又是阿漾的信,便不疑有他的赶过来,因为,心底一直相信,阿漾是不会真正伤害她的。
而如今呢,林月笙不太敢确定了,这次的阿漾对她与之前判若两人,一直想赶她出书院,而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公主是不会放过她的,而她若是说出自己女儿身的事,是否责罚轻一点?可那样的话,她就不能继续留在南御书院了。
只有公主才可以以女儿身留下。
而她,什么都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林月笙道:“有人骗我来这。”
她说的太过平静,与之前拼命磕头求饶的女婢行径对比鲜明,谁也不相信这话。
“骗你?少找借口了,谁不知道五公主名动天下,自来到书院,想来献殷勤的公子哥络绎不绝,可没有像你这样无耻的!”五公主身边的婢女伶牙俐齿,堵住了林月笙解释的话语。
五公主眉间的骄矜更是呈现了一抹不耐:“动手,打!”
一根碗口粗的木棒,重重的打在林月笙背上、腰上,只挨了一下,她就感觉火辣辣的,剧痛难忍。
五公主懒得看这一幕,慵懒的扶着身边的婢女进屋,而外面另一个婢女道:“打,往死里打!这等没有礼法的登徒子,竟敢亵渎公主,真该挖出他的眼睛,以儆效尤!”
林月笙咬唇,不想从自己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来,那类似求饶的声音,只会更加重她此时的难堪。
果然,是她太蠢了!
一块玉佩、一封信,就甘心跳入这并不高明的陷阱。
她恨布下这种拙劣陷阱的人,却也十分痛恨自己平日依赖苏折卿太甚,遇事懒得动脑筋去想,将苏折卿平日所教都抛于脑后!
而今,这位与她同父异母的公主,只要轻轻一句话,就可以将她打死。
心底,还是不甘心的。
娘亲的遗愿还没有完成。她却要为这样可笑的原因被打死?
就因为没人知道她其实是皇上的女儿,所以娘亲死的何其卑微,而她......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传来,林月笙勉强抬眼,只看见一个粉色娇小的身影。
“这人犯什么事了?这样打下去的话,人会打死的吧?”那道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皇姐在哪里?碧玉?”
看来,来人是传说中最小的公主,萧月芊了。
碧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若是将此人偷窥公主沐浴,到时候传出去,免不了让公主名声不好,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里边传出五公主不悦的声音:“小六,你别管!”
“五皇姐,这人是谁啊,都是灵文院的学子,这么打下去,被院首知道了怎么办?”萧月芊蹙眉,眼底满是担忧。
五公主正想道这事她不会让人传到院首那去的,门口却听一阵大声喧哗:“住手!”
林月笙被打的混混沌沌,不知来人是谁,五公主缓步出来,嘲弄道:“这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个都往我这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有多关心本宫的院子呢!”
四公主先是奔看向林月笙,眼看林月笙就要不醒人世,她冲杖责的男子厉声道:“住手!你们快要把她打死了!”
那人看了一眼五公主,稍有些迟疑。
“不过是一个想轻薄本宫的登徒子,打死也罢了!”五公主不屑。
“轻薄你?!你胡说,她就一呆子,还轻薄你,八成是谁骗她来的!而且她........”一只手将四公主的衣袖扯了扯,四公主忙蹲到林月笙面前,林月笙艰难道:“别......说......”
虽然没说别说什么,四公主却知道指的是别说出她是女子身份的事情。她话题一转,道:“而且,南御书院可是明言禁止学子私下斗殴甚至伤人性命,你是想违反院规被逐出院吗?”
“四皇姐,你可少拿院规唬我,我倒是不知皇姐为何要帮这个登徒子,不惜大晚上找到这来,看起来,你跟这个登徒子,还交情不浅呢。”五公主语气悠然,话语藏锋。
“你!”四公主词穷。
六公主拉着五公主袖子央求:“皇姐,快叫他们住手吧,说不定这里有什么误会啊!”
五公主面色一沉,猛地甩开六公主:“究竟谁是你的亲姐妹,胳膊肘不向着自家人,还想帮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人吗?”六公主慌忙摇头,眼泪都吓得流下来。
四公主看的气不过,但那些人又不听她的命令,正急的团团转,却听“当”的一声响,执杖的男子猛地往后倒退,手里的木杖也拿不稳,掉落在地。
众人看过去,来人一身峥嵘之意,天青色箭袖锦衣,上面用藏靑线绣着巍巍青竹,手持宝剑,面容冷峻。
大家都骇了一跳:“卫......卫指挥使?”
神武院的骑射教头,宫中的禁军指挥使,卫家,卫晟。
卫晟扫了眼四周,落在林月笙身上顿了顿,目光投向靑石阶上的五公主:“五公主这是想在书院闹出人命?”
五公主抬起下巴正要说话,目光触及卫晟眼底三尺寒的凛冽,不由气势一顿,卫晟冷冷道:“臣以为,就算是有过,也不宜闹的如此喧哗,不然岂不是人人皆知?皇上让公主们进书院听学,若是知道五公主闹出这样的事,必会怪罪!”
卫晟说的这些话很实在,也很为五公主考虑,选储在即,诸位娘娘都希望自己女儿能登上女皇之位,若为了一时意气打杀书院学子还闹大,无论是名声还是善名,都有很大影响。但五公主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想她名动天下,跟她说话的男子都带着温柔小意,这般不留情面的话,着实令她脸靑一阵白一阵。
就在静默对峙中,六公主拉了拉五公主,轻柔道:“皇姐,还是算了吧,不要让母后生气。”
五公主冷哼了声:“既然都劳动卫指挥使来求情了,本宫还能说什么!只能便宜这小子了!”说完甩袖而去。
今日的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有人请大夫疗伤,有人幸灾乐祸。
“秦三公子厌恶的那位,灵文院最末班那个林璃,过不了几日就要如您所愿,被逐出书院啦!”有人笑着上前,压低声音道:“想必今后,他是再也不敢在您眼前碍眼了!”
秦昭敛眉头一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