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垣?
解垣不是宣亲王的侄子吗?不是陈继的兄弟吗?
宣亲王他也....失手了?
苏妙一连几天,都沉浸在巨大的惊异里。
陈继的冷漠决绝,一次又一次刷新苏妙的认知。
从苏傅到解垣,几乎穷尽了苏妙来这个世界后碰到的所有朋友亲人。
解垣。
苏妙曾经为他动过心的男人。
他是陈安啊,是先帝最宠爱的二儿子钦王。
陈誉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护不住一个陈安?就因为陈继是君,陈安陈誉是臣吗?
苏妙如坠冰窖,她觉得她就是陈继的囊中之物,不管是在他身旁,还是在天涯海角,她都被陈继拿捏的死死的。
她真的是没用啊。
甚至他都不需要挨家挨户,画着画像去找苏妙,只是一天在皇榜多加一个名字,就让她内心无比煎熬。
——
这个曾关了妙妙的地牢里,如今关了几位妙妙亲近的人。
陈继今日穿的衣裳,是一袭紫衣,衬得他好似仙气缭绕。
牢里很静,因为陈修哭累了睡着了。
那些大人们都知道是为什么被关了进来。
绳索将他们缚得很牢,几乎没有动弹的机会。
因为这里的人,在这场博弈没有结束之前死一个,妙妙就永远不会原谅他。
原谅?谈何原谅?
他只希望妙妙在他身边,原不原谅都是其次了。
他从上边缓缓走下来,一阶一阶的踩,每一个脚步声都在地牢里回荡。
他直直走向最里面那间牢。
打开牢房,他进去便让守牢的狱卒走了。
解垣启眸,道,“这么多天了,她都没来,你要输了。”
“输有何惧,朕若输了,你们都得死,”陈继勾唇轻笑,“况且,还有最后一个子,和两日期限。”
“你还有什么子可以下?”
陈继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对坐在角落的解垣道,“我。”
解垣一时失语。
——
苏妙没有想到,这日最后添上的名字,居然是“陈继”。
京城见到这个皇榜的人,都陷入了死寂。
百姓们还都以为这个失踪人口的榜,如今出现了皇帝的名字,让整个京都都惶惶难测。
别人皇帝死的时候,为了稳民心,甚至都秘不发丧。这个皇帝失踪,反倒大喇喇地贴在皇榜上。
苏妙不知道为什么,有预感感觉到什么东西期限将至,陈继下了最后一张牌,一张极其可怕又符合他性格的牌。
苏妙来不及擦眼泪,跑回客栈朝掌柜的借了匹马,就往行宫方向去。
她还认得一点路,只要走到一个山口,就再也没有分叉路走了。
边驾马边掉眼泪的事,她真的做得出来。
陈继最知道她会怎么想了。苏妙会想,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她的幸福,陈继就让她知道,她牺牲一人的幸福,可以换好几条人命。
虽然她也听过“电车难题”,她作为人命平等观念认同的人,认为牺牲谁都不对,可是,牺牲的人是她自己。
她不能选择是一个人死还是三个人死,但她能选择牺牲。
这不是伟大,只是不想余生背负着人命活下去,那样很累,那样会良心不安,会天天做噩梦。
人要活下去,问心无愧的活下去。
——
苏妙到达行宫时,德全立刻就认出她,让侍卫为她放行。
德全在那儿等了她一天半,从陈继把自个关在地牢里开始。
不管她怂陈继怂成什么样,但当她疾步走进地牢,打开陈继牢门进去的时候,她还是吼道,“陈继!你疯了!”
她看到坐在草席上的陈继笑开了,轻快的笑声钻进苏妙的耳里。
他对德全说,“一会再放他们走。”
陈继起身抓住苏妙的手,往外去。
他知晓他一定会赢。
苏妙这时候已经开始畏缩了,想把手抽回来,但无奈陈继的手劲实在太大。
苏妙倒是熟这条路,是往明月榭的。
她被丢到榻上,还没回神就被欺身。
陈继与她温软相贴,箍着不让她有任何逃开的余地。
苏妙觉着有点缺氧,在他牵长银丝之后,猛烈咳嗽。
陈继笑道,“既然回来,应当也做好受罚的准备了。”
苏妙支着身子,伸手抱他,轻舐他的喉结,亲一亲他的脸。
陈继怎会不知她这带着讨好的动作,但这一月沉积着的怒岂是这么容易消的?
他手附上苏妙的额头,有点委屈地说,“妙妙,我原以为你够怕我的了,看来你胆子仍然大的很。”
这就是扮猪吃老虎吗?
不,她不是不怕。她正是怕死了,才要走。
“不听我的话了?”陈继眸里的晦暗不明,让苏妙紧张起来。
她只能说,“阿继...阿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继轻笑一声,手捏着她下颚,问,“下次还敢?”
苏妙想挣开那只手,一个劲摇头,“不会有下次了....”
陈继附在她耳边说,“可我不知是不是要信你了。”
“我得让你,每回想走都会想起这些天。”
陈继一连半月,除上朝都在明月榭。
苏妙总是一夜后动弹不得,那些青紫红肿的地儿却在用了奇好的药之后,仅隔五六个时辰,就好的完全。
周而复始。
五更天时陈继上朝,苏妙方睡下,下午转醒,入眼就是陈继的眉目。
她几乎每夜都会觉得,陈继要把她拆食入腹,她想逃却逃不开。
陈继常吻她,来堵住她的哭吟,但就算这样,她的嗓子还是哑了。
苏妙感觉,她的心被黑暗中伸出的一双手牢牢钳住。
苏妙下午会醒的较陈继早些,但她就算怕,也不敢挣开。
陈继是她脑海中恐慌的代名词,只要听到这两个字,都会让她颤栗。
半月后,他总算是饶过她了。
苏妙看见这庭里的景色,像蒙了一层雾。
素心问心都没回明月榭来伺候,只有两个婢子,可能是哑婢,苏妙没见过她们说一句话。
她们没别的事做,就是跟在苏妙三米远的地方,时时看着她。明月榭每两天都有人来打扫,打扫的人都不重样。
苏妙抬手,扣在在手腕上的铁链就相击作响。她脚上的束缚,甚至不许她一步走的距离,超过一尺。
天上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其中一个婢子走来,为苏妙打着伞遮雨。
苏妙推开她,仰面感受这雨的微冷,让她清醒了一些。
陈继下了朝来,却瞧见苏妙在庭中淋雨的模样。
他示意婢子递来伞,遮着他与苏妙,稍稍蹲下,问,“妙妙,你在怄气?”
苏妙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提起心来,语气微颤,“没有...”
“那我们回屋子里去,”陈继牵牵她发凉的手,说,“外边冷。”
再冷也没有心寒。
苏妙想张口说想待在外面,却不敢说出来。
陈继将她抱起,她就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陈继能感受到那铁链与他琵琶骨的相碰。
苏妙落座在合榻上,陈继就解开铁链,帮她揉揉手腕。
苏妙蓦然问陈继,“阿继,我有做错什么吗?”
陈继手一顿,将她柔荑放在小几上,道,“怎么这么问?”
苏妙红了眼眶,再说,“认错人的不是我,设计逃跑的也不是我,但最后却都要我来承...”
“阿继,为什么啊?”
陈继赶忙握住她的手,神色紧张,连说,“妙妙...妙妙...对不起...我太怕了....”
“我怕你会再走....我不能....”
苏妙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那你杀了我吧。”
这样活着好累啊。
陈继握紧她手的力气再紧一分,问她,“妙妙...你宁肯死,也不要和我在一起,是吗?”
苏妙哽咽,“谁会想死啊,阿继,可是我活不下去了...”
陈继只是听到这个请求,就觉得深感窒息。
他说,“妙妙...我没有想逼死你...我没有想....”
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违背誓言的是你,杀了我弟弟的是你,认错人让我去地牢的是你,拿人命当棋子的也是你。”
人到了有必死之心的时候,会有莫大的勇气。
“阿继,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陈继看向苏妙颦眉质疑的眼神,感觉有一把不甚锋利的刀,用力地一下一下一下划在他心上。
她问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苏妙,”陈继轻喊她的名字,“你不能死,你若死了,很多我曾承诺过不会动的事,都会食言。”
“你若死了,苏家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苏妙凝神,忽然开口笑了,笑到眼泪都出来。
她说,“阿继,你说我从前怎么会觉得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呢?”
“妙妙,你很了解我吗?”陈继眉目添霜,“若你了解,怎么不想我做这些事的因果?”
“你觉得,我贪恋权势,我只把你当做所有物,我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妙妙,要一口应下很简单,但要解释苦衷,却很难。”
苏妙吸吸鼻子,问,“有多难?”
陈继用小指去勾她的小指,“我必须保守这些事,好让你不成一个弃子。”
“我要保你的苏家岁岁平安,但这都是因为你。”
陈继低眸,薄唇启,“若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那就是让你成了一颗棋子。”
苏妙知道了,从开始,她就是局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