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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去留

在院子里看时只觉得这房子与其他房子也并无什么不同。而待进入后才发觉其不同之处。

这书房与之前醉红楼那间房子相比相对地要雅致了许多。墙上挂着小桃花不认识的书画,两边的雕花架上也摆设满了书籍和砚台。

雕花架再往里便是真正读书的地方了。

只见离窗不远处有一张桌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左侧又摆放了一摞书籍。案前一个和墨书差不多大的男子正拿着一本书细细品读。

那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半披着发散在身后,窗外偶有风吹入,撩起男子的一缕发,却不给人添一丝凌乱,只叫人觉得这人恍如从画中活过来了一般。

待他们进来后,那男子便放下了书,向他们这一行人看了过来。

其他人都是熟人,因此他这一眼便扫到了矮了周围人一截的桃花妖。

“是个圆滚滚的小姑娘。”谢子渊这样想着,“就是不知道遭遇了多难过的事情,眼睛竟然红成了这样。”细细看去,心中竟然有一丝丝心疼的感觉。

小桃花是不知这人内心的想法,只觉得若不论相貌,这人相较他人别有一番风度韵味。更别提这人还有一张淡雅俊逸的脸。

桃花妖在桃花源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妖,没有哪个化形是难看的,那些妖若要单单放到人间,无论男女,都必是倾城倾国的人物。而眼前这人的容貌,却不输那些妖分毫。

这人站在那,便仿佛一副雅致风流的画一般,叫人一眼惊艳。

小桃花虽然生长在桃花源里,但桃花源进进出出的妖总有那么几个热爱人族文化的,便三五时的给她讲些人族的词汇,其中又以形容人外貌的巨多。

而此刻,桃花妖见了此人已然再想不出别的词汇了,脑海中便只剩下了“风华绝代”这一个词。

从前她还取笑那些从人族回来的,偏爱上看人族话本子的妖,只笑他们连一整个桃花源的妖都见过了,怎么还相信那等荒谬的杂谈怪志。

而如今,她见了眼前人,便知那些妖心心念念的杂志怪谈为何如此吸引人了。

若那些杂志怪谈里的主人公都如这人一样如玉温润,淡雅脱俗。那么她也是愿意沉溺于那些虚幻里,不问朝夕的。

谢子渊见眼前的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她,似乎出了神。他捂住嘴轻咳了一声,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小桃花见眼前的画动了,这才回过神来。思及方才自己竟然看一名人族男子看得失了神,她便脸涨得通红。

她低下头心下暗想:“小桃花,你可真没出息,桃花源里那么多天姿国色,你怎么竟然在此处失了神。”但便是低下头,她看久了地面也总觉得眼前会有那男子的身形面貌一般。她心下暗道:也不知这人族会什么法术,竟然让她的眼里处处都是这人的身影,简直狡猾至极。

这样想着,脑海方才清明了些,脸色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谢子渊见这小姑娘回过神后一副羞怯懊恼的样子,心下不由得有些发笑。只是顾及着这小姑娘面皮薄,还是忍住了笑意。

旁的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墨书也知自己此举冒失,但又实在心疼小桃花,因此便焦急着壮着胆子道:“少爷,您看,这小丫头这么可怜,不若就收下她吧。”

谢子渊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请求,而是几步走到了案前来,看着小桃花问道:“你多大了?”

“……”小桃花在听见这人的脚步声时便抬起了头。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从她开了灵智开始算起的话,也近八百年了。那没有灵智的时候是多久她就不知道了。

小桃花暗自腹诽:“说出来我怕吓死你。”她可是个不知长了人族多少年岁的老妖精呢。

小桃花本想着装傻充愣过关的。但也不知怎的,她觉得眼前这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实在有点怵人。比柳树伯伯教训她的时候还要怵人……

于是她对比着那点搜刮来的记忆,有些迷茫地道:“大概……十岁了吧……”

其他人可不知道小桃花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这孩子着实可怜,竟然连自己几岁都记不得。也许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从没过过生日吧。

至于她这一身衣裳。在那两个人贩子眼里,自然是价值不菲的。但是在谢子渊等人的眼中,这衣裳的样式和布料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他们眼里,这衣裳只能称得上是中规中矩,其实比这院子里的奴仆所穿还要差一些。

毕竟是幻化出来的衣裳,徒有其表,细节却不可追究。

谢子渊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左右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留下这小丫头来。只不过有一些事情还是必须问清楚的:“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父母是做什么的?”

一大堆问题一股脑地问出来,偏偏她一个也答不上,干站着充楞是混不过去的。小桃花瘪了瘪嘴,回想了一下之前在门前被问时的心情,顿时,眼泪便如流水一般落了下来。

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哭了,在场之人哪个不心疼,其中以婢女云袖为最。她本来便觉得这小丫头够惨的了,现下竟然还被问的哭了。立时她便蹲了下去,轻轻地为小桃花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还哄着她,叫她不要再哭。

至于吓哭小桃花的始作俑者……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自己还是……忍了!

墨书就没想那么多了,见有人哄小桃花以后,他便离开带着些焦急地问道:“哎哟我的少爷,你怎么问了这些问题呀。刚才在门前她便被问哭了一次了。这可怎么才好……”

谢子渊也难得地愣住了。他没想到,不过是几个稀疏平常的问题,竟然将这小丫头问哭了出来。刚才云袖进来通报时并没有说过这事。原来这丫头的眼睛这样红,竟然也是因为他手下人的缘故,而现下他又一次踩了雷,一时心里只觉得揪揪地疼。

心疼归心疼,可这些事却不得不问。至少也要知道个大概。否则府内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往府里奔,那就不好了。

谢子渊叹了口气,走到小桃花面前,蹲下身去。云袖自发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谢子渊看着眼前不住抽噎的人,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我不知道这几个问题会惹得你这样难过。只是你要留下来,这些问题却是必须要回答的。我并没有什么要为难你的意思。”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糖,送到小桃花的面前,问道:“你别哭了。这块糖给你吃好不好?”

小桃花:???这人怎么还随身带糖的啊?

小桃花虽然长着一个孩子的身子,但身体里却住着一个老妖怪的灵魂,她知道这一次怕是混不过去了。但眼前之人温柔地哄着她,看起来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也或许还能帮她解决掉户籍这些问题也说不定。

于是她渐渐地止了眼泪,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抵不住孩童的天性收下了糖果,又带着点抽噎地回答道:“我……他们都叫我小桃……我不知道家在哪里……我的爹娘……找不到了……”

又是一段糊里糊涂的回答,但谢子渊却并不在意,只觉得这大概也是这小孩子能给的最终答案了,多问也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他又安慰了小桃花半晌,待她不再哭泣后,这才站起了身,回到了案前,他思忖了片刻,才对王伯吩咐道:“王伯,你去官府托姚大人帮小桃办理一下户籍吧,就说是被拐到这里来的。至于父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了。”

王伯点了点头,刚想出去又问道:“那少爷,这孩子的名字怎么写?可要入了奴籍吗?”

谢子渊沉吟了片刻道:“就叫谷桃吧。还是留着她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只填谷这个姓就好。先不入奴籍。”这样说着,他又叹道:“入了奴籍便是一辈子的事,连带着子孙后人都是奴籍,她还小,入不入奴籍,还是等她能明事理了再说吧。”

王伯这才点了点头,请示过后离开了房间。

谢子渊看谷桃还愣在那里,因为刚哭过一次,身子还时不时地抽一下。他以为是这小姑娘经历一路奔波,又差点被卖等事伤心恐惧之下有些哭累了才会如此。

他看着谷桃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对云袖道:“云袖,你去把我卧房的偏阁收拾出来,以后小桃花就睡在偏阁里吧。”

云袖点头应了声”“是”。她想着这偏阁一时半刻也收拾不完,而眼下,小桃又似乎有些累了。不如让她在自己房间歇一歇,解解乏,这样想着,便准备牵着谷桃去自己的房间。

谢子渊却拦下了她,道:“偏阁现下一时收拾不出来,便先带她去我的卧房里睡一会儿吧。偏阁最晚也要在今天晚上收拾出来。”

这个旨令一出来,云袖就已经很震惊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被掩饰的很好。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所幸谢子渊也并没有罚她一时的失态。她压下了心中的震惊,牵着谷桃去了谢子渊的卧房。

谷桃还沉浸在自己有了名字的奇异心情里,虽然这名字有些简单,但她还是开心得不得了。只是今日短时间内已哭过了两次,本来她就不太适应人族的身体,再加上孩子体弱,因此她也觉得眼睛有些不适,时不时地便揉一下。倒不知道这样的作为误让屋内的二人以为她困倦了。

但眼下,她这娇弱的身体的确是需要休息的。因此她也便没有推辞,而是乖巧地跟着云袖一起离开了书房。

谢子渊看着小丫头离开的身影,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是刚见到的人,却心底里生出一种没来由的亲切。

不过好在这孩子已经留了下来。以后他们一起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这样一想,他有些焦灼的心便平静了下来。但随即他又想到这孩子之前对那些问题一脸懵懂的样子。看来他还要教这孩子读书识字明事理。

想着想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谁能想到,他还未到弱冠之年,却已经生出了这种带女儿一般诡异的想法了呢。

不过,如果他以后真的能有一个如谷桃一样生得圆润可爱的女儿的话,他也是极其乐意的。

于是在书房里的墨书便看到了自家少爷站在案前拿着书,却许久未动仿若雕像的模样。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谢子渊这才完全抽离开情绪,他摇了摇头,从桌案下抽出一张白纸,沉吟了片刻,方才动笔。

墨书见自家少爷用的并不是练字专用的毛边纸,便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觉得上面的字他都认得,但组合到一起,他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开口问道:“少爷?您这是在写什么呀?”

谢子渊一边思考着,一边回他:“是对谷桃的课程规划。”

墨书:????

墨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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