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没有遇见过Alex,再也捕捉不到那个人的背影。就算这么想,在短暂的颔首思考后,还是一口气推开了有些沉重的门,耀眼的阳光与Kevin打招呼,告诉Kevin现在已临近中午,Kevin没有想吃午饭的欲望,尽管他连早饭都没有吃过。
第一眼看到的果然还是金色的花田,但今天的看待花田的目光却异常清晰,甚至清晰到怪异。昨天的花田是金色的吗?Kevin不禁愣神,努力回忆昨天初来乍到的情形,但那时自己却并没有特别注意过花田,目光都聚集在Carola和Aileen的身上。绞尽脑汁地想要回忆起昨天的一切,但想起的更多是Hanna和藤蔓的场景,打冷颤过后放弃似地甩头,反正都已经要走了,想这些也没用。
走上两片花田中间的小道,看见Eide顶着太阳,手持水管,乐此不疲地浇着花。
Kevin不由得停下脚步提醒道:“Eide大叔,中午其实是不能浇花的。”
Eide转过身来,水管喷出的水差点没直接浇在Kevin身上,还好Kevin提前反应过来躲掉了。注意到了对方的Eide赶忙关掉水管将其扔到一旁,歉意地笑道:“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Kevin略无语地重复着刚才的话:“中午不能浇花,就算温度高也不行,会害死花的。”
Eide半信半疑地看着Kevin,最后咂嘴道:“也许你是对的,难怪无论我浇花浇得多认真都会被Alex先生骂。”
“你之前到底祸害过多少花田啊……”
“看来这片花田的生命力很强呢。”面对Kevin无语的语气,Eide不在意似地爽朗笑着,“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准备走了,已经和Alex先生和Aileen打过招呼了。”
听到对方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诉说着,Eide惊讶又疑惑地问道:“离开?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是的,毕竟不能让家里人和朋友太担心。”
“也是啊,父母亲总会担心在外的孩子啊。”原本以为Eide会继续问下去,但Eide只是挠了挠脑袋,虽然不舍但表示理解,“第一个来这里留宿的游客竟然这么快就走了,还真是遗憾呢。”
仿佛从Eide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Kevin不由得追问道:“Alex先生很不喜欢有人离开他吗?”
原本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的Eide听到Kevin的这句问话时愣了一秒,随后说道:“这我不太清楚,Alex先生的朋友都没有外出或者离世的啊,你也只不过住了一天……”
“他难道没有很落寞的时候吗?”没等Eide把话说完,Kevin就提高声调打断道。
“我是没看见过那样的Alex先生,也许是因为我和他见面的次数算少的缘故。”Eide并不是没心没肺,说话时眉头不自然地耷拉下来,似乎很担心的样子,“可能和Alex住在一起的人知道吧,话说你应该已经和他们见过面了吧?如果他们说没有,那估计就真的没有了,Alex是个坚强或者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呢。”
Kevin迅速抓到了最后一句话的重点,也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要升到头的上空,但好在自己对Alex的印象又多了两个词可以形容,但他也没能理解Alex那时的神情和状态。Kevin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草草和Eide道别后便正式离开了古堡的范围。
加快脚步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眼前摆着的正是这个小镇最富有平凡快乐的地方—集市和居民的家。如Kevin生活的城市一样,在主干街道上都是清一色的商店,至于是卖什么的必须得进店看看。
主干街道当然也会有分支,这些分支就是几条不起眼的巷子,说是巷子但其实有很大的空间,比起集市的喧闹,愈进到巷子愈深,叫卖声渐渐疏远,取而代之的是邻里之间的日常谈话声。有容纳多人的公寓楼,也有一家几口的平房或有阁楼的屋宅。
依稀记得只要笔直穿过集市就能到达森林入口。Kevin的内心有坚定了几分,步伐越来越果断。没过多久,森林繁茂的枝叶稍稍露出了地平线,Kevin从容走进森林,阴翳似乎很有地隔绝了集市的喧闹。再度宁静下来并没有让Kevin感到不适,这种宁静是来自大自然的,是自然无声的倾诉,Kevin真正反感的安静是沉默的气氛和死一般的寂静。
没走多少步,小镇的影子早已被茂盛、翠绿的枝丫所掩盖起来,Kevin就有种自己已经走入森林深处的感觉,周围互相交错的树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没有地图的Kevin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掏出了那台自认为坏掉的手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下了开机键。
“叮咚!”熟悉的开机声骤然响起,Kevin在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时片刻惊讶过后便是狂喜。
露出充满喜悦和激动的笑容后,Kevin抬起头正视前方,眼前的景象是热闹的集市,自己正身处森林入口前。Kevin的笑容渐渐僵硬,双眼溢出疑惑的眼神。怎…怎么回事?疑惑如一团厚重的乌云笼罩在Kevin的心头。
Kevin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机,刚才还亮着屏的手机此刻却无预兆地死机了,能使用的时间好似烟花转瞬即逝。
暗自咬牙,蹬地拔脚,转身一头扎入森林中,就算进入了森林,能感受到嫩枝划过臂膀的“哗哗”声,但Kevin丝毫没有减速的想法。不知跑了多久,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绊倒了Kevin,由于速度未见,Kevin一米八多的个头向前摔出,俊朗的脸扑在了石板路上,Kevin感到脸部火辣辣的疼痛时,大脑却异常清醒。Kevin没有闻到泥土的芬芳和雨后草的清香,仅能靠触碰体会到冰冷与坚硬。
Kevin靠双臂的力量将身体支撑起来,眼前的景象仍是喧闹的集市,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Kevin近乎颓废地坐在地上,他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以自己这几年读的书和所知的科学知识都不足以解释发生的一切。
“Kevin?”熟悉的女声突然在Kevin耳旁响起。
Kevin抬起埋在膝盖间的头,便看到Carola弯着腰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这是要去哪吗?坐在路中央是很危险的啊。”
面对少女带着温度的关心话语,Kevin先是一愣,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问道:“Carola小姐,我想了解一些事情。”
颇带西部风格的餐馆内有些喧闹,大都是客人和客人之间的谈话声,当然也少不了热情的服务员和客人互相调侃。而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Carola正和Kevin面对面坐着,小餐桌上摆着的只有两杯飘着热气的红茶,但Kevin没有想喝的欲望,可以看出他还心有余悸。
不过为了使疑问消散,Kevin主动提问:“从来没有人出过森林吗?”
“应该是的,我们的活动范围似乎仅限森林与小镇的交界处,我平常浣洗衣服也都是在那的小溪支流。”Carola如实回答着,“Kevin,其实我不建议你一个人去往森林深处。”
“为什么?”
谈及某个话题时,Carola似乎很警惕地观察周围,又刻意前倾身子,压低声音:“传说森林深处住着恶魔和夜离,夜离诱惑迷途之人坠入陷阱,恶魔将蚕食灵魂,作为交换,恶魔会给予夜离无所不能的魔法。”
看着Carola认真严肃的神情,以及从眼底流露出的恐惧,Kevin更多的是对于这样回答的无语:“这是吓小孩的吧?”
青年的轻率回忆似乎激起了Carola的些许不满,Carola不禁投入般地提高了几分音量:“才不是!这可是Aileen和Alex先生亲口说的!”
“啊?这样吗。”Kevin终于还是忍不住敷衍道。
“Alex先生已经尽力去让我们的活动范围更广了啊!深夜时我还看见他往森林中走呢!”Carola 的情绪很激动,Alex的形象在她心中仿佛是神圣不可亵渎的一样。
“总不可能真的一人去和夜离厮杀吧……”
见对方满脸不相信的样子,Carola像是置气一样地收回身子,但弓起的肩膀和环抱着胸口的手臂都体现出她的不满,端起红茶闷下一口,又带着一丝怨气地说:“反正我们都很相信Alex先生,就算只能待在这里,陪着Alex先生也是幸福快乐的,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
虽然Carola是嘟囔着的,但Kevin能够听出从言语中流露出的满足和温暖,Carola金色的眼眸中也尽是温柔。Kevin原本那股不以为然的表情也瞬时消失全无。
“Alex先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这个啊,很难说呢。”Carola抬起眸子看向Kevin短短几秒后又颔首思考着,“也许他就像月亮的光暗两面,光明与黑暗的交织,是个温柔的强者,总是为他人着想完全不顾自己呢。”
听着少女抽象但极认真的说辞,Kevin没有出声,Carola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Alex先生啊,他的童年经历似乎很痛苦。”
“诶?”Kevin忍不住小声疑问。
“我曾经问过他小时候有没有最喜欢的玩具。”语气很快从骄傲转为悲伤,“答案是没有,从始至终,陪伴他的似乎只有八音盒和那柄匕首。”
Kevin挑起一边的眉表示不解,他并不明白这两样东西分别代表了什么,也不明白Alex的过去与之有什么关系,或者更直白些,就是Alex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Carola仿佛看出了青年的不解,随即回答道:“我也只知道这些,无论Alex过去是个怎样的人,即使是黑暗也无法扑灭纯粹的他。我会一直追随他,我绝不后悔。”
平常只是一个温柔少女的Carola在此刻却变得异常坚忍,有着不亚于任何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Kevin甚至仿佛看见了身着军装的Carola,少女的心中一直有光芒和信仰。
“似乎…的确是Alex先生的作风呢。”Kevin半梦半醒的样子像是还没从Carola的讲述中脱离出来,“承载着你们的信仰和这座小镇的安宁,度过了多少个岁月啊……”
Carola半抬起头望向窗外,接下话:“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在我有记忆时,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大家也深有同感,永远都是。”
话刚落音,Kevin似乎从Carola的话里嗅到一丝违和感,刚想开口,后背就被猛地一击,吓得Kevin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但Carola却一脸欣喜的样子:“老爸!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Kevin很反感他人突然重重地拍他的后背,现在他努力抑制住愠怒,但仍不悦地回过头。回头撞上的是一张挂着友善、爽朗笑容的中年男子,因微笑而挤出的淡淡皱纹彰显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视线往下移,男人的左手提着一只个子不小的野兔,背着一个剩有几支箭的箭袋,还挎着一把简洁的木弓。
意识到Kevin警惕打量的视线,男人却一点都不在意,开口便是沉稳又明亮的声音:“咱们这终于来了个客人啊,还是个年轻阳光的小伙子。”
听语气还算和善,更有一种厚重的父亲气息,看在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善,Kevin放下心里的些许不满。只见男人朝Kevin笑笑便跨过他,把手里的战利品丢给了一旁的服务生,服务生差点没被突如其来的重量给吓得滑倒,好在及时找回平衡,朝男人努努嘴角便走向后厨。
Carola见状解释道:“这是我父亲,Barzam,也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这句话在Kevin的脑回路中相当于摆明自己身处面前这个叫Barzam的中年男人的领地中,之前的不悦很识相地消去了大半。Kevin接下Carola的话:“你好,我是Kevin。”
Barzam一随手把木弓放在桌子上,又顺势葱一旁服务来把椅子,在两人面前坐下,开口道:“你好,你是怎么来的?迷路还是?”
“是迷路,还有别人以别的方式来到这里吗?”Kevin承认这样问有点傻又有点拗口。
对方摇了要指头,发出来“啧啧”的声音:“拜托,你小子可是第一个,哪有什么别人。”
Kevin又沉默地低下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得像是之前有外来者一样,但一开口便矢口否认。
似乎没注意到Kevin忽坠的情绪,Barzam把目光移向了别处:“晚上开个party怎么样?用上我打猎得来的战利品。”
从这句不起眼的话语中悄悄捕捉到什么信息,Kevin的眼底闪过一丝光,随即蓦然抬头,声音里多了几分坚毅:“你是在森林打猎的吗?可以带我出去吗?”
突然的提问和突变的神情让Barzam愣了下,随后用警惕打量的目光注视着Kevin:“那片森林可谁都出不去,我不过是在小镇边缘的猎场里打猎而已,也就相当于小树林吧。你要去哪?”
“Kevin昨天就来了,他很想家人,他想回家。”短暂的相处却让Carola很默契地替Kevin回答道。
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Barzam的金色眸子仍旧有着神韵,眼底闪过一丝光,又立马答道:“这恐怕要去问Alex先生了,或许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让Alex亲手带你出去。对了,今天我要开Party,或许会邀请Alex先生前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