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Carola和Barzam道别后,Kevin便出了餐厅,沿着街道想回到古堡,刚想踏入园内,就看见Aileen跪坐在小道上摘着嫩黄色的花朵,微微勾起嘴角好像在哼着歌,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Aileen!”Kevin在远处打招呼道,走到Aileen身边也蹲下身子撩拨着花篮里的鲜花,“摘花吗?”
Aileen忙着摘花没有抬头,但还是答道:“嗯哼,Barzam大叔今晚要开Party,Alex让我摘些花送过去。”
“Alex先生也会去吗?”话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惊喜与期待。
似是听出了Kevin的上扬的语调和惊喜的情感,Aileen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对方:“你找他?找他干嘛?”
看在Aileen是Alex的亲人,是目前与那个清高自傲的男人最为亲近的人,也包括她是这里的主人之一,Kevin便把之前所遇的怪事告诉了Aileen。
面对此番说辞,Aileen没有露出狐疑的表情,但流露出的平淡无奇的神情也让Kevin愣住了:“那不过是Alex先生保护大家的方法而已。”
Kevin发出不理解的鼻音,其实他很想用语言表达出对于这种所谓“保护”的鄙夷,这种保护根本与囚禁无别,宛如本应该自由翱翔在天空的鸟儿却像家畜一样被囚禁在鸟笼中。这种屈辱感让Kevin十分反感,碍于礼貌以及自己有求于对方,Kevin并没有将内心所想说出口,但不爽的表情被Aileen看在眼里。
Aileen没有责怪Kevin,更没有表现出更加不满的表情,而是以更加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森林的深处住着夜离,引诱着每个过路人的灵魂,之前小镇上的有些人都是因为鲁莽无知而葬送了自己的灵魂给恶魔。夜离就是契约者。Alex在森林边缘设防,让所有人无法越过结界。”
听上去非常不可思议,原本以为这仅仅是一个魔法传说,但Kevin能从Aileen的话中道一些字眼得知:Alex会魔法。
“魔法?”这个词不禁脱口而出。
“没错。”Aileen认真地点点头,“就Alex一个人会。”
Kevin用近乎天真的语气问道:“那Alex先生无法消灭夜离吗?”
Aileen没有立刻回答Kevin,而是拾起花篮站起身,稍稍仰视Kevin,微启双唇道:“记住,能杀死夜离的只有温暖。”
“诶?”
Kevin的诧异似乎在Aileen的预料之中,便淡然解释道:“他们的命运便是为恶魔效忠,而且注定命中没有阳光和温暖。突如其来的温暖只会如慢性毒药一样逐渐侵蚀他们的身体,最终逃不过被背叛,灵魂堕入地狱,被恶魔蚕食。”
“是吗……”Kevin不以为然地应声道,“真可怜啊。”
Aileen掩着嘴轻笑着,看样子并不讨厌Kevin的反应,边迈步子走着边说:“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其实袖内早已藏好了刀呢。想找Alex的话就先去讨好他,邀请他来party,这样你的事才有可能解决。”
“Alex先生不是本来就会来party吗?”
Kevin猛地回头,发现Aileen已经快要走出园内。Aileen没有回头,悠悠地说:“他经常以心情不好的借口玩消失,我觉得他现在就心情很不好。”
其实Aileen言下之意就是Alex的好心情被Kevin破坏了,现在正处于消失状态,得Kevin自己去讨好Alex才能自救,离开这里。想到这,Kevin虽有一丝无奈,但身体还是诚实地先行动了,拔起双腿往古堡外跑去,从Aileen身旁擦肩而过。Aileen乌黑的发丝被跑步而卷起的风所扬起,掩过嘴角上扬的弧度。
“Alex没有那么做吗?”
飞奔到街上,仿佛应上了Aileen做出的评价,Kevin再一次孑然一身地伫立在街头,苍翠的眸子闪烁着光彩却有多着一丝急切与迷茫。果然年轻人总是后知后觉,但Alex的踪迹似乎是连Aileen都无法给出的,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Kevin只得顺其自然,拐进了一些不起眼的胡同。Kevin也仅仅是遵循自己的直觉,此时Alex的背影绝不会出现在暴露在阳光下的的街道。
走进胡同的阴翳里,下午的阳光本就没那么有暖意,走进相对阴冷潮湿的胡同也更是明显。看样子Kevin很不幸运地走进了一条对阴暗潮湿的胡同,面对这样的环境,Kevin谈不上是讨厌也太不上适应,他得确保自己不能蹭到脏东西,不然就算见着Alex也会被对方嫌弃。
好在钻过几条狭小的巷子后终于迎来了午后的阳光,空间也不再那么局促,只不过面前的不是之前匆匆一瞥所看到的房屋,而是一大片辽阔的草原。清风卷过没过脚踝的嫩草,一道道翠绿的浪花朝Kevin袭来,Kevin情不自禁地走进绿色的漩涡之中,感受嫩绿的小草搔弄着自己裸露的一小片脚踝皮肤。手自然地放松、下垂,轻拂过嫩草尖头,朝远处的树林走去。
原野与树林的分界清晰分明,一旁是嫩绿,另一旁则是与Kevin瞳色相近的苍翠。Kevin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身旁的木牌上,看上去颇为草率的指示牌上用浓墨书写着字句:猎场。是好看的花体字但结构不算很繁复,在不起眼的小角落似乎还坐落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小字符,但Kevin仍能依稀辨别出“F”的字眼。
所能联想到的似乎仅有Aileen早些时日跟自己说过的“Free”,Kevin从而又联想到了Alex。也许看上去很难接触的Alex也会有留下自己风味独特的签名的习惯?这样俏皮的想法让Kevin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Kevin不知不觉地走入树林中,和小镇边界的森林一样拥有层层叠叠交错的翠绿枝丫,斑驳的阳光和树影投洒在自己身上。Kevin眨眼过后,眼前的景象依然如此,不禁松了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深处走去,这样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来找人更像是来踏青的青葱少年。
时不时有小动物从自己身旁擦过,有些胆小的野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跳入草丛中便消失没影,胆大一些的则歪着脑袋打量着Kevin,理了理长耳朵又跳走了。松鼠发出的“吱吱”声吸引Kevin抬头,零星几只小松鼠捧着松果在看似瘦弱的枝头翻跳着,引得树叶也发出擦响,险些看花了眼。
Kevin不再只顾及眼前的路途,抬头仰望蓝天,朵朵白云悠悠飘着,时不时有鸟儿从头顶划过,带过几声轻啼。半天下来Kevin倒也不觉得脖子酸,先把他拉回现实的是险些将他绊倒的石子。反应过来的Kevin发觉了自己的走神和过于轻松的心态,抓紧背包的肩带不再去看那些令人满意流连忘返的景物,端正目光于脚下的道路。
拨开一垛草丛时,波光粼粼的湖面反射出水晶的光芒,Kevin不适应地眯起眼睛,待适应了突然加强的光线后,才看清了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的地方。湖面泛着的不是清澈的透蓝色,而是深不见底的幽蓝,也不能说是死水,Kevin没有闻到臭味,相反,这里弥漫着的淡淡云霭雾气似是好携带着清香味,这次不是薄荷而是某种花香。
这里的一切美得太不真实,一开始湖面反射出的光芒就让Kevin不适地眯起了眼,彻底睁眼过后就邂逅这样的美景,总觉得过于突然。
“这里,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似乎是下意识,Kevin说这话时还带着愣愣的语气。
毫无预兆地,Kevin只觉得脖颈间掠过一丝凉意,金属在空中划过的声音还回绕在Kevin的耳畔,Kevin睁大双眼往下看去,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自己的颈进,贴着皮肤,丝丝寒意渗透进肌肤中。
熟悉的清冷男声突然在空气中响起:“你怎么来的?”
Kevin先是一愣,明确了这是Alex的声音,随即不敢违抗地回答道:“我想来找您的,笔直走着,等我回过神时就已经在这了。”
几秒沉默过后,那把匕首正缓缓远离Kevin脆弱的脖颈,Alex收起了匕首,Kevin如释重负地大口呼吸着空气,Alex面无表情的脸从Kevin面前擦过,看样子丝毫不在意刚刚自己的举动。
“没有任何阻碍地来到了这吗?”Alex像是在自言自语。
Kevin很主动地接下话:“路上的风景很美,我差点就留恋那了,不过还好。”
余光瞥到Kevin苦笑所扯起的嘴角和轻轻的讪讪的笑声,Alex蓦地顿住脚步,随即有很快向前走几步,坐在一根横木上,望着面前毫无波澜起伏的画面,又只给Kevin留下一个背影。
就在Kevin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时,Alex开口了:“别傻站着了,过来坐下吧。”
清冷的声音似是多出了一丝柔和,Kevin忽地挺直了腰板,脚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却发出冰雪被踩踏的声音,慢慢走到Alex身边,又很谨慎地与Alex隔开一段距离坐在横木的另一端。相比起如同学生上课时的端正坐姿的Kevin,Alex半弯着身子,双腿微微敞开的坐姿显得更为随便。
“用不着那么紧张,平时怎么样现在也怎么样。”Alex淡淡地说,“别告诉我你平常就这样。”
Alex这样淡然轻松的话语与Kevin之前所看到的淡淡忧伤的背影完全不一样,Kevin还是不由得说:“Alex先生好像突然变得很随和啊。”
“我本来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人啊,很会侃啊。”Alex很自然地把Kevin的褒义词给硬生生转变成贬义词,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听了这话,Kevin突然两眼发亮,苍翠的眼底闪过一道鎏金,迫不及待地说:“那Alex先生准备去参加Barzam办的party吗?”
意识到了Kevin话中难掩的兴奋,Alex不禁回过头,正好对上Kevin那双焕发光彩的祖母绿眸子,欲言语的嘴半张着,像是本已经准备脱口的话又因什么哽在了喉咙口。
“Alex先生已经答应了吧?”Kevin自顾自地说下去,很巧妙地诘难了对方。
很快理解了Kevin的言下之意,自尊心极强的Alex不满地蹙眉,眉宇间立刻聚满了阴气,自然是意识到了自己被讽刺的事实和自己突然发现Kevin看似温顺的青年实则颇带狡黠。
瞬间,Alex好不容易温和起来的语气如绽放的烟花转瞬即逝,回到了原本阴沉的语气:“所以呢?你难道还有本事把我绑去?”
谈到身手方面,Kevin一米八多的个头和Alex一米七刚出头一点的身高可不能比。Kevin早早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往常并没有刻意地对Alex做出俯视的举动,但此时Kevin却开始了孩童的恶作剧和怄气,故意挺直腰杆,俩人就算端正地坐着身高差也依旧好笑。
受到明目张胆的挑衅的Alex也不服输,再次掏出了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试试?”
刚刚还想逞能的Kevin在看到那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后不禁咽了口口水,微动的喉结证明他其实没那个胆子和Alex真打起来。毕竟有几次Alex不经意间露出的白皙手臂,肌肉轮廓分明,隐藏在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正涌动着热血。
双方沉默着对视了几秒,Alex率先收起了匕首,他原本也没想来真的,以开玩笑为初衷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认怂了。Alex不屑地别过头去。
“所以说,您到底去不去啊?”Kevin松下一口气后试探性地问。
“Barzam那家伙永远只会办烤肉派对,我吃多烤肉会嗓子疼。”
面对Alex如此合理的解释但其实是推脱,Kevin却不急不躁还甚至有些开朗:“那蜂蜜水怎么样?边吃烤肉边喝蜂蜜水嗓子就不会疼了。”
似是没想到Kevin会这样关心,Alex愣愣地转过头正好对上Kevin的标志性特征—承载了整片森林的双眼。Alex的手不禁颤抖了下,他或许忍不住想伸出手轻触这片未经开拓的森林却又不忍玷污,沾染上污浊。
“Alex先生,派对去吗?”
青年磁性的声音将Alex拉回现实,Alex略有尴尬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一个三十岁的人有盯着别人眼睛的癖好,不再去注视那双苍翠碧眸,深怕再陷入其中:“啊,我去还不行吗。”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Kevin释放出了未泯的童心,做出拥抱天空的手势,大喊道:“太好了!”
“可别期望我留太久。”
“没关系的!Alex先生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本以为会击退Kevin一半的兴致,谁知青年懂知足,依旧开朗地笑着。看到这,Alex像是松了口气,一直自然下垂的嘴角有了上扬的痕迹,“对了!”
本来还想再跟Alex多聊聊的Kevin回过头才发现,坐在横木另一头的Alex早已不见踪影,横木的另一头空落落的。周围原本美得不切实际的冰色美景也瞬间转变为猎场外的大片草原。Kevin一头雾水地望着周围变化过快的环境,又起风了,拂过Kevin棕色的发丝,最后一抹夕阳洒在大地上,暖色调回归,仿佛一切又回归了温暖,可Kevin却觉得有些冷。
空着的不只是横木的另一头,还有突然无法适应的空落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