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四哥教你的吗?”
“对呀。”我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还放慢了我的速度。
我四哥会编的东西可多了。
然而我的都编好了,他的竟还只编了一半儿。
我只好一步一步地教他:
“——先用双手分别轻轻捏着这下面两根,然后把左边的那根搭到右边的圆圈里。要轻些。”
“——唉对对对,就是那个。”
“——然后?”
“——然后你再把它的马蹄儿接上去就好啦。”
我自认为我告诉的蛮细致。
过了片刻。
“喏。”他郑重地把东西放到我手心里,一脸期待,“我编好了。”
等他的手移开,我定睛一看,不敢相信道:
“哇,这是你编的吗?”
我张大嘴巴,觉得下巴都要惊掉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编的,更不敢相信这是我教了他过后编出来的东西。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跟昨天晚上他折的小纸包形成了……
呃,鲜明对比。
那只可以勉勉强强称作是“完成品”的小马驹安安静静躺在我手里:猛地一看,咦,怎么这马驹长了俩脑袋?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又细细一看,哦,原来是一只耳朵太大,一只耳朵太小,再加上马驹的四根细腿儿四仰八叉,歪歪扭扭,若是不说,我绝对以为是一只大王八。
我想笑,却怕伤了闻曳的自尊心,只好憋着,安慰他道:
“没事没事儿,毕竟是第一次学。”
话还没说出口,却发现某人身子抖了几抖。我一脸狐疑地望向他。
却发现他已笑得不能自已。一双好看又略微狭长的凤眼此时笑成了一轮弯月,似含了一泓清水,泛起阵阵涟漪。
噫,是我表情太丰富了吗?
还是他本就是故意的?
我真觉得他会憋笑憋出内伤来。
我这时真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罚你再做一个。”
我努力板着脸。
只见闻曳三下五除二立刻编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马驹。
我左手拿着他第一次编出来的,右手拿着他第二次编出来的,两相对比。好罢,他还真是故意的。
我并排躺在草地上,一大一小。这个时候,天边的霞已经渐渐隐去,转成一片淡漠的月白色了。
东面,一轮银月悬挂于空中。
“小七,你喜欢看星星吗?”
看星星?喜欢啊。在草原上,除了这狐狸丘的落日,就数星星和月亮最好看了。
“在京城东南角处,有一处宫殿,名为翎宫,那是我天宋朝历任国师所居之地,翎宫之上,建有一座观星台,专供国师夜观天象。若是站在其上观看星星,定会看得最清楚。”
“那你去过吗?”我问。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关于翎宫的传说了。国师在天宋可以说是一个特殊且神秘的存在。听阿爹说,早在天宋开国之初,第一任国师在先帝打天下之时不少为先帝出谋划策,占卜吉凶,最后助先帝顺利建下帝业,功不可没,先帝特赐国师一座宫殿,亲赐御笔为“翎”,专供国师作法占卜观测之用。但几乎是每随一位新帝登基,翎宫便要换一任国师,至而今成德年间,已换了约有数十任国师了。我从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过国师,然而却一直很是好奇。
相传无人知晓每任国师的来历,他们就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因为历任国师皆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且通晓法术,传言为寻求长生不老,特特挑选童男童女进入翎宫伺候;又相传每任国师因过多泄露天机而遭天谴,大多相貌丑陋,壮年早夭,因此才多以一张假面示人,不敢将自己的真容暴露于天下人面前。
还有一些传言传的更加离谱。
“不曾去过。”闻曳摇摇头。
“我也没有去过。”我双手枕在脑后。心想翎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看来后来这几日都是大雨了。”
闻曳双眼望着东边天际的几颗星子,缓缓说道。
“你会看星象?”我立刻翻过身子,双肘撑地。
“会些。”
我“哦”了一声,大约是经商之人的缘故,总在外行走,会观些星象来判断天气并不稀奇。
第二日,果然天就阴沉了下来。
第三日夜间下起了滂沱大雨。
我染了风寒。
一大早起来,就觉口中直发苦。
我阿娘用手搁在我额头上探了一探温度,发现起了点微烧。于是她便给我煎了一剂药。
我搬个小板凳坐在六姊身旁,依偎在她身上,整个人就跟晒蔫了的菜叶似的。
然而我却心神不宁的很,总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六姊一手搂着我,一手拿个小蒲扇不停扇着炉中的火。
我望着眼前升起的缕缕青烟,只觉眼皮困得跟要打架似的,想睁都睁不开。
院子里冷静的很。
我四哥带闻曳去了草原的最北面,那里有一座最高最高的山峰,叫神女峰。过了神女峰,便是尚未归顺天宋的陶铎氏诸部了。
我大哥二哥昨日去了乌玛家,说是从南下带回来了几样稀奇玩意要送给乌玛。
看这雨势,估计他们明日下午方才能回来。
药煎好了。我六姊垫着一块湿布将暗棕色的药汁倒在碗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药香,浓的呛人。
我使劲用手扇了一扇,这才觉得稍稍能够呼吸。
等到药汁凉了些,我便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啊,好苦,我赶紧伸出舌头。
我真后悔将阿娘买的糖莲子那么早就吃完了。
我心想,喝了这碗药总该好了罢?
然而这病就像这几日的大雨,一直不停,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第四日天未亮,我便烧得浑身滚烫得吓人。
我直觉烧的脑袋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四肢绵软无力,走都走不稳。
我阿爹不等闻曳回来,便擅作主张,立刻驾着他的马车,独个儿带着我火急火燎去看草原上最出名的大夫。
半路上,我又昏睡过去好几次。记忆里,那是我从小到大生过的最严重的一次病。
我被狠狠地扎了几针,又喝了几贴药。折腾了大半天,我烧总算是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