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是没憋住，到二楼，矛毅张开嘴。
晋妤知道他想问什么，说：“我有鼻炎，闻不到味儿。”
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他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嫌弃这种脏乱差的穷人之地。
矛毅扁了扁嘴巴。
上到三楼。
晋妤有些不耐烦：“你到底住几层？”
矛毅压住气息，说：“快了。”
这一快了，又是三层。
有电梯之后，晋妤就没爬过这么高。
她平常不怎么锻炼，一口气爬了六楼，实在受不了了，扶着膝盖大喘气：“我没劲了，你把房东叫下来，咱们在这儿谈。”
过道很窄，她弯着腰停在那儿，白T恤牛仔裤把身线勾勒的清晰优美。
细腰，长腿，翘臀。
五官素净，红唇霸气，哪儿像三十三岁的女人。
矛毅已经上了两级台阶，晋妤一停，他退下来。
“我住七楼，还有一层就到了，你坚持下。”
晋妤凶巴巴地瞪他：“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你住七楼？！”
矛毅无言。
晋妤又说：“你刚才要是告诉我——”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矛毅抿了抿唇，低下脑袋：“要是告诉你，你就不来了。”
风穿过窗口，外面的天空终于黑下来。
晋妤不喜欢黑，跺脚，想把声控灯弄亮。
那个灯不知坏了多少年，灯泡外头裹着厚厚一层尘，无论鞋怎么响，始终不亮。
火气腾地冒上胸膛，晋妤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弄出一片血痕。
正要发火，一小簇光亮照亮了她的脚边。
矛毅举着那只充话费送的按键手机：“你在这儿等我，我上去收拾了东西就下来。”
说完，把手机强塞给晋妤，几步跨上七楼。
杂牌子手机性能差，手电筒倒是挺亮。
机身残留着矛毅的掌温，一片温热。
晋妤握在手心里，随便朝四周照了照，看见墙上拿圆珠笔写的那则小广告，突然嗤一声笑了。
寂寞的夜，请让我暖热你冰凉的心。美女上门服务，24H随叫随到，电话175xxxxxxxx。
晋妤盯着那行歪歪扭扭的字看了一会，按亮矛毅的手机，输入电话，拨过去。
铃声响了几秒，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来：“喂，帅哥，哪个位置呀，我们这儿提供全套服务……”
矛毅拎着布包下来，晋妤听见动静，笑两声，手机塞给他，转身往楼下走：“找你的。”
矛毅不知道她笑什么。
迷茫地接过手机，只听那头声情并茂地道：“当然了，我们这儿有不同类型的妹子，御姐萌妹清纯少妇，不管你喜欢什么，我们都应有尽有；喂，帅哥，还在吗？喂？”
矛毅反应过来，黑脸挂掉电话。
三两步跨下楼梯，走到三楼，信息发过来，提示他话费余额不足。
他两天前刚冲了五十块钱。
就这么没了。
出了楼道口，看见一下一下踩石板的晋妤，矛毅大步走过去：“你为什么整我？”
晋妤抬头，看见矛毅脸上不知道从哪儿蹭的一道灰，像是在亚马逊丛林里伏击的特种部队。
她内心一动，想起下午矛毅教训小赵，答非所问道：“你知道下午纠缠我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矛毅生闷气，停了好一会，才不高兴地说：“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打他？”
又停了好一会。
夜色彻底降下，远空，几颗星在微弱地闪。
居民楼内漆黑无光，除了几户人家亮着昏黄的电灯，所有的楼房皆是死气沉沉的埋葬在燥热的风里。仿佛站了几十年，不差这一刻。
这次赌气的时间太久，晋妤不想等了。
这边连路灯都没有，她裹着防晒服，凭进来时的感觉往外走。
没走两步，又有一小簇光跟上来。
只不过这一次，是照亮她前边的路。
晋妤没说话，低头往前走，步伐越来越快。
身后那道脚步跟着她，也越来越快。
又走了几步，矛毅突然冲上去，拽住晋妤。
他的血液很烫，往她皮肤上一抓，好像一块烧得发红的烙铁。
晋妤皱眉想挣开，不料矛毅却把她拽到左边，自己松了手。
“那边有个井没盖，别掉下去。”
“……”
晋妤不走了。
站在矛毅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打他？”
矛毅个子很高，试衣服的时候都不曾驼背，但是这一秒，晋妤看见他的脊背微微朝自己低了一些，像是服软。
下一秒，他说：“因为他吼你。”
“……”
“我不喜欢别的男的吼你，也不喜欢他们算计你，我知道他们跟你在一块只是图你有钱。这样做不对。”
晋妤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脱口一句：“那你呢？”
你跟着我，是图什么？
一辆老式桑塔纳开过来，两束远光灯直直地射过来，明亮的光刹那间照亮一切。
矛毅说：“……图你好看。”
简明直叙。直逼重点。
晋妤豁然：“刚才那个电话你接了吗？”
“接了。”矛毅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晋妤笑着作解：“你看，这世上的女人五花八门，只要你眼光长远一点，无论鸿鹄还是家雀，你都可以得到。但你要是只盯着一只豹子看，就把自己困进了一个僵局。运气好，你能骑着豹子驰骋疆野，运气不好，你会被啃个干净，剩下一具尸骨丢下深渊。”
这个比喻清晰明了，矛毅虽倔，但晋妤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可惜她不知道，聪明一旦碰上倔，定会土崩瓦解。
他撇了撇嘴，像是不服气，声音都冷硬起来：“谁说我要骑豹子？我没那么贪心，只要它冲我摇摇脑袋，我甘心给它骑。就算被啃个干净，也无怨无悔。”
晋妤哼一声，不再看他，拿鞋尖踢石子。
桑塔纳开过去，又退回来，在两人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你给我打电话说有事儿，什么事儿啊？是不是要续租啊？没事儿，不着急，你住完这个月再给钱也行，不要紧。”
矛毅认出是房东，放下行李包，说：“房子我不租了，我想退房费和押金。”
房东一听，再一看他旁边站着个女人，什么都明白了。
当即脸色骤变，破口大骂道：“不退！当初租房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你有老婆？！哦，我算是明白了，感情你把我这儿当旅馆了是吧？跟老婆吵架了，就过来住一个月，现在和好了，又想把钱要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哼，那些钱就当违约金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还有你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