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近年身体日渐不佳,据传言近日已经渐渐无法下床走动,作为太子的生母以及后宫地位最尊的瑾贵妃,最近被传唤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宫内时日渐长的司徒漪猜测,在不久的将来,太子可能就要继位了,毕竟这么些年,不管瑾贵妃和何昭仪如何斗,何昭仪给瑾贵妃下绊子也好,联络家族帮自己孩子增加势力也好,皇帝从来没有改立太子的意向,且随着太子卫行远年岁增长,处事越发成熟稳重,颇得皇上赏识,若不出意外,太子便会是下一任皇帝。
当然,这种事只是司徒漪根据在宫里两年多的观察和思考猜测的,没有人敢议论这种事,被抓到辫子会死无葬身之地。
处理好宫内所有事情,司徒漪和夏勤商量着一会给瑾贵妃准备些什么吃的,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忧心皇上身体,瑾贵妃食欲很差,每餐吃上两口就放筷子,人也可见的瘦了,司徒漪想着弄些开胃菜,起码让娘娘多吃几口。
外头传来动静,应该是瑾贵妃带着春琴从陛下处回来了,两人赶忙迎出去。
“你们都下去,秋芩留下,本宫有事吩咐。”宫人纷纷退下,司徒漪扶着瑾贵妃进内室。
瑾贵妃单手撑在桌子上拖着自己的脸,颇为难过道:“秋芩,这几年,你在本宫身边,本宫是很信任你的,这一点你心里有数吧?”
司徒漪忙道:“奴婢自然明白,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
这话不全是奉承和马屁,入宫两年多,瑾贵妃对司徒漪是真的不错,没有大声责骂更没有对她动过手,最开始不太懂规矩的时候做错一些事,瑾贵妃也只是淡淡说上几句,加上御华殿在整个后宫的地位,司徒漪没有被其他人欺负过,虽然很辛苦很忙,心里时时都要揣着小心,但回首进宫的两年多,司徒漪自认过的比以前好太多太多。
自然,是因为瑾贵妃的照顾,她懂得感恩。
瑾贵妃点头,缓缓开口道:“陛下身体有恙,今日宣本宫过去,跟本宫说了一件事。本宫不便明说,此事本与你无多大关系,但本宫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瑾贵妃认真的表情让司徒漪莫名紧张:“但凭娘娘吩咐。”
“本宫想你跟了远儿。”
这话出口,司徒漪一下子呆滞,她方才听到娘娘说什么了?
“远儿现在仅有一位太子妃,你若跟了他,对你是千好万好之事,从此以后,无人敢对你不好,秋芩,你觉得如何?”
在御华殿服侍,少不得跟太子接触,但次数很少,除了禀告一些事,不会有产生其他交集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宫女,瑾贵妃怎么会同意她跟太子?
司徒漪心下慌乱,原以为瑾贵妃需要吩咐的事只是寻常宫务,万没料到会是此事:“娘娘,奴婢何德何能有此等福气?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瑾贵妃盯着司徒漪慌乱的模样,知道她是真的无措,以及不乐意成为太子的人,不是乍听之下的不敢置信,便又说道:“你知不知道,跟了远儿,日后你便会是皇妃,你不想么?”
司徒漪一愣,仔细思忖瑾贵妃的话中之意——先成为太子的人,日后成为皇妃,那意思是不是说,太子会继承大统?
这几年,瑾贵妃地位再如何高贵,太子再如何受陛下器重,外头的人再如何奉承恭维,瑾贵妃从来没有表露过她儿子一定会上位的意思,反而越加谨慎,直到今天。
联系陛下的身体状况以及下午宣召瑾贵妃过去见他,司徒漪心下明了,应该是皇帝陛下跟瑾贵妃说开了。
也就是说,卫行远不久就会从太子变成皇帝,而眼前的瑾贵妃,会成为太后,完成地位的跳跃性跨步。
这一切,原本司徒漪就想过,可她以为她入宫以来伺候的便是瑾贵妃,不管瑾贵妃地位怎么变,她理所应当一直伺候瑾贵妃的。
司徒漪真的慌了,她从没想过成为太子的人,以后会变成皇妃也一样,那根本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而且进宫两年多,见到听到那么多后宫女子勾心斗角的真假传言,司徒漪只觉得可怕,就凭她的全然没有的背影和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到时候还不被人生吞了?
她明明只适合做个宫女。
“既然你不乐意,那本宫容你再想想。”瑾贵妃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累,疲惫的挥挥手示意司徒漪出去,“让春琴过来帮本宫按摩,本宫歇一会。”
司徒漪头脑一片空白,在春琴夏勤奇怪的打量下站在走廊上发愣。
她怎么都想不通,瑾贵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打算,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她一无背景二无本身,根本没办法给太子带来任何助益,如果长得堪比西施也能做个好看的妃子,关键是她长得也只是普通而已。
还是说,娘娘有其他考虑?司徒漪知道既然瑾贵妃提了出来,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可她真的不愿意,对其他姑娘来说可能是无上的光荣,对她来说却是枷锁和负担。
早在太师带她进公司的时候,司徒漪想过好几种以后的日子,如何服侍贵妃,如何在宫中更好的生存,以后年纪大了怎么办,老了又该怎么办……
如此种种,其中绝对没有一种,是做太子的人,这对司徒漪来说过于遥远,跟天上到地上的距离差不多。
可她哪里有拒绝的资本,一点都没有,命运就是这么个命运,全然掌握在别人手里。
傍晚时分,在自己房间发了一下午呆的司徒漪被告知,瑾贵妃传她过去,司徒漪想着趁这个机会跟娘娘好好说说,赶忙跑了过去。
进屋,司徒漪看到里头不止瑾贵妃,太子卫行远也坐在一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物件,见司徒漪进去,他淡淡笑了笑。
分别行了礼,瑾贵妃开口道:“本宫之前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司徒漪想脱口而出“我不愿意”,可话只能卡在喉咙口,她不敢说,不知道拒绝的话出口,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虽然日子并不是那么美好,可她才十五岁,她很想继续活下去。
卫行远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要你跟本太子,你不乐意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女子想求却求不到的?”
司徒漪当然知道,别人不知道,前几年被她撞见跟太子亲密的小容,很是在御华殿风光了一阵,可最后并没有如愿成为太子的人,太子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侍妾什么的统统没有。
可是:“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奴婢不是不乐意……”
说着立刻住了嘴,其实就是不乐意,可这么说会不会被治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太子笑了一下:“其实,你不知道,要你跟本太子,是本太子自己跟母后提的。”
像是晴天霹雳,司徒漪觉得自己灵魂被劈中了,太子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接断了她最后一个念想。
原本,司徒漪还想着,如果瑾贵妃不收回命令,她就从太子身上下点功夫,只要太子很厌恶自己,不乐意要她,相信瑾贵妃不会勉强的。
而现在太子直接告诉她,这个主意本就是他出的?
瑾贵妃见司徒漪近似恍惚,心下有些不忍,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领会意思,皮皮一笑,边把玩手里的小物件边出了门,剩司徒漪和瑾贵妃,一个坐一个站,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屋里安静了一会,瑾贵妃开口,声音柔和:“秋芩,本宫今日想告诉你,本宫近日身体不佳,召了太医,太医虽未明说,可本宫知道,大约没有多少日子了。”
司徒漪被惊呆了,抬眼看着语气平淡的瑾贵妃,皇上年过六十,身体是渐渐不好的,瑾贵妃才四十出头,明明一直看起来很强健,怎么会这么忽然:“娘娘,为何……”
“本宫没有让太医说出来,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本宫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让远儿更加辛苦,除了本宫和太医,你是唯一知道的人。”
司徒漪眼睛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前段日子瑾贵妃食欲忽然变得那么差,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些年,对她最好的应该就是瑾贵妃和春琴夏勤,之前还好好的让她们帮忙找白头发拔掉,说要活到老都是黑发,虽然她百万个不情愿跟太子,可她非常希望瑾贵妃能健康,长命百岁。
“远儿会继承大统,本宫很欣慰,可是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的。”瑾贵妃说着咳嗽了两声,司徒漪赶忙倒了茶送到瑾贵妃手里,瑾贵妃笑了,“所以本宫希望,远儿身边能有一个完全信任的人,不管前朝后宫形势如何变,这个人都能对远儿忠心不二,永远不会产生二心,秋芩,本宫知道你可以做到。”
司徒漪听着瑾贵妃交待遗言般的跟她说话,实在忍不住了,眼泪一下滴了下来:“娘娘,奴婢真的,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