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带着各自的学生回到各自的位置,无论是刚从住处回来的学生或是一直在草地上的学生,很快又混在一起,组成了和昨日同样的小队。
“先休息半个时辰。”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少年,庄壁开口道。
休息?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夜不曾停下,原本已经昏昏沉沉快要闭上眼睛的陈月升像是突然被惊醒的兔子一样,赶紧跳出来说道:
“不用休息,我不累,老师,我真的不累。”
众人被陈月升的表现惊得几乎忘记了思考,原本听到“休息”这两个字,众人还在想这些老师终于转性了,可此刻看来,庄壁让所有人休息似乎更加不怀好意。
“不用如此,就在此地,尔等随意便好。”庄壁再次开口道。
这次大家总算信了,所有人安静的在原地休息。昨日收了一份很好的“礼物”,此刻几乎所有人看待老师的眼神都是带着不善的。
这些老师仿佛已经忘记了昨日走之前的安排,直至此刻都不曾给出任何说法。那些提早回去的少年显然并没有受到处罚,而那些坚持了一整晚的少年,也并没有得到一丝奖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法不责众?
此刻在众人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老师,而是毫无人性的魔鬼。他们不仅有失公允,而且行事作风毫无逻辑。
有些少年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和这些老师抗争一番,不计后果。少年行事,只为一口气,哪怕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甚至只要能给对方找点不快,便有冲动的理由。
不多时,突然从入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不用去看,距离入口较近的一些少年就已经听出,这是装着食物的推车车轮与青石地面的摩擦声。
很快一辆辆推车停在了道路中央,今日送饭的车比昨日早了些,难道是为了安抚那些昨日坚持下来的少年?
你们以为美食就能让我们屈服?不!我们是不会接受魔鬼的施舍的!有些少年不禁这样想。
但是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声音,仿佛那些美味可口的饭菜已经送到嘴边了,一些少年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为了有更多的力气和这些魔鬼抗争,我……我可以先填饱肚子,但这并不是妥协,这是一种智慧!一些少年的心中再次想道。
……
这一次老师们并没有着急走过去吃饭,反而继续呆在各自的位置上,和这些休息的学生呆在一起,似乎是在表明一种同甘共苦的决心。
可很快少年便都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表明决心啊,简直就是变本加厉。
很快那些跟着十二辆推车送饭的灰衣仆人就分别拿着一个雕花的红木食盒向着每位老师走来。
把食盒交给每位老师后,那些灰衣仆人就又都回到了推车旁。仆人刚走,道无言他们就看到庄壁席地坐了下来,打开了食盒。
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就从打开的缝隙中窜了出来。
清蒸鸡,牛肉汤和一碗米饭,简单却美味,鸡上面淋着一层麻油,让人食指大动,瞬间就勾动了草地上所有少年的食欲。
少年们有了食欲,老师们则开始用饭,就这样当着所有少年的面,所有的老师开始用饭。
庄壁吃得很慢,极慢,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慢,而且在夹起每一块肉的时候,庄壁都会举起来看几眼,然后再缓缓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再夹起一口米饭,最后用力吸了一口飘着牛肉和辣油的浓汤。
草地上的少年们都快要疯了,有这些老师在,试问谁还有心思休息,少年们原本刚刚生出的一丝困意此刻也完全散去,很多人都想把这些老师全都拖出去狠狠打一顿,哪怕是那些漂亮的女老师。
庄壁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任凭每种食物的香味散发出去,然后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后,又再次坐下,接着又吃了起来。
此刻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些老师是故意为之,所以少年们大都极其安静,除了咽口水的声音和肚子的咕咕叫声,就只剩下老师们喝汤时的“滋溜”声。
面对诱惑,少年们哪可能会屈服,即使身体上已经发出了无数次抗争,他们的脸上也不曾出现任何妥协的情绪。任你百般美味,我自岿然不动!
少年们就这样在煎熬中休息了半个时辰,而庄壁也这样吃了半个时辰。
休息后的少年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了太多,有的人眼中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神采。庄壁吃完所有的东西后,就把食物残渣扔到了食盒最底部一层,然后再次起身。
“两种选择,立刻去用饭,一炷香为限,归来后需立刻开始跑,或者……”说到这里庄壁故意停了一下,“或者接着休整半个时辰,但饭就需等下次再用。”
说完话后庄壁就从食盒底部拿出一根香,然后用火折子点着,最后闭上了眼睛。
香点燃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少年都陷入了疯狂,此刻他们那里还记得什么抗争,什么诱惑,什么尊严和脸面……整个草地上,无论男女,每个队伍的少年都向着各自的推车跑去。但同时在这些队伍中,总会有几个比较冷静的少年,此刻依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是打算抗争到底。
但是若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留下的少年的眼中并没有慷慨赴死的决然,有的只是了然于胸的平静。
庄壁所带的队伍中,道无言和陈月升就不曾有所行动。王渠刚准备跑出去,就被道无言拉了下衣角。他刚刚其实已经迈出一只脚,但在感受到道无言的动作后,他就停了下来。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就又把那只脚收了回来。
无论何时,他都相信道无言!
奔跑的少年们向着各自队伍的推车跑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发出了自己的咆哮声,顿时整个空地喊声震天,若非有高墙阻隔,不知会传出几里远,惊醒多少人。
当最近的一队少年跑到推车边把整个推车围成一圈的时候,几位推车过来的灰衣仆人这才揭去了盖在车上的白布,然后所有的少年就都呆住了。
整个推车上共八个木桶,但桶里却一共只有半个馒头和几桶清水,此刻这些跑来的少年们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少年依然迅速伸出了自己的惯用右手,把仅有的半只馒头抢了过来,紧接着就一口塞进了嘴里。当馒头下肚以后,还有的少年依然处在震惊之中,毫无反应。
风风火火去,灰头土脸回。
绝大多数的少年都被整懵了,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这些老师做事的下限竟然会这样之低。
这些少年都是来修行的,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成为留下的那一批人。但是此刻,在这些少年心中,不禁对那个目标有了怀疑。
正像庄壁所说的那样,但凡去吃饭的人,回来后立刻就开始跑了起来,和昨日相同,要快,不能乱,只有道无言,王渠,陈月升三人依然还在原地站着。
那些跑的人不是没想过要反抗,可是此刻他们反抗的理由都已经被堵死了。说累?可是已经休息过了啊;说饿?刚刚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能怪得了别人?
陈月升是唯一去休息过的人,他没跟着跑过去是因为他现在对所有看似有好处的事都有了戒备。而道无言没去,是因为庄壁的做法实在太过反常,仿佛就是在故意鼓动大家去吃饭,所以道无言没去。因为相信道无言,王渠也留了下来。
阴沉的天慢慢下起了雨,在雨落下之前,庄壁早早就拿了一把黄纸伞,这更像是对少年们赤裸裸的戏弄。
雨水的降临像是击垮少年们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雨落下之后,在各个队伍中,就开始有人“昏倒”,有人“得病”,有人栽倒“受伤”,有人“以死相逼”……
而最终,这些人都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在道无言他们队伍中,也有两人当场“昏倒”。不是他们没看出陈月升对休息的恐惧,但看到是一回事,感同身受却是另外一回事。此刻在他们看来,此地才是最不想呆的地方。
当看到那位三十多岁身形单薄的老师举着伞走过一个个少年的队伍,然后从各个队伍中带着那些“伤病”少年去休息的时候,原本还在休息时间的陈月升,自愿提前开始和其他人一起跑,庄壁直接点头应允。
雨一直下,道无言和王渠两人的休息时间也结束了。庄壁把所有人集合在了一起,但却没有开口让他们继续跑。正当少年们以为这些“魔鬼”又要耍什么新花样时,就有其他老师带着自己队伍的学生向这边走来。
此刻整个草地上都动了起来,男老师的队伍和女老师的队伍混在了一起,当队伍重新站定后,道无言他们所在的位置同时出现了四位老师,两男两女,所以也就同时有了四支队伍。
看来这些老师真的是有了新的花样,只是不知会是什么,但正因为不知,所以更加紧张。
唯一让道无言和王渠有些安慰的就是,他们在其中一位女老师的队伍中看到了赵非非。
过来的四位老师中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看起来与在村子的学堂中教道无言读书的先生年纪相仿,但这位老师的面相却比先生温和太多,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笑意,给人一种微风拂面的感觉。
两位女老师都是二十多岁,一位身形高挑,身材火辣,但面容稍冷,一位体态纤弱,小巧玲珑,温柔可人。
四位老师站在一起,分别撑着红、绿、白、黄四种颜色的油纸伞,老人,中年男子,年轻女子,每个人都穿着同样风格的华丽青衣,如果不是这些少年都还在淋雨的话,面前还真是一副顶好的画面。
女老师和女学生的出现让这些少年又迸发出了新的激情,即使身体异常疲惫,雨水打在身上,每位少年也依然微微抬头,挺直身体,使得每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神采异常。
少女们大都面有倦容,雨水打湿的衣衫刚好能暴露出一点少女们不曾完全发育的身体轮廓,让她们此刻看起来更有些弱柳扶风之感。当她们来到这些少年面前时,很多人都不经意间用手悄悄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
“知晓你们昨日都很辛苦,今日不用如此,我们今日来场比试。”队伍站好后,老人走了出来,笑着对大家开口道:
“四队人分成两组,每组男女队伍各一支,每次比试出一人,每个人轮番上场,一男一女依次轮换。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还是跑。
男子之间,一旦被对方超了半个回合或者其中一人主动停下,就算作分出胜负。胜者继续比试,败者一方女子紧跟着上场,中途不得停歇,停歇两个呼吸,既算作失败。
男女之间,男子超过女子原本位置一个回合,或者女子超过男子,又或者一人主动停下,则分出胜负。
人先用完的一组失败,失败的一组,依然是老规矩,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