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点头,神情厌厌的转身,“我去看看爹爹和月儿。”
见她竟是半点不打算过问潘昭的丧事,沈隽修面上闪过疑惑,对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出声叫住她。
罢了,她想做什么,他照做便是,何必探其缘由。
沈老爷在房中背着手来回踱步,走两圈瞪沈乔一眼,走两圈又瞪着沈乔怀中的沈月叹口气,然后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
沈月扬起小脸将嘴凑到沈乔耳边,悄声问,“娘亲,爷爷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像月儿前日那样吃多了要消食呀?”
沈乔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为女儿理着碎发,“对呀,爷爷中午吃多了。”
“放屁!”沈老爷怒喝,吹胡子瞪眼,“老子中午饭都没吃呢!谁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自个儿夫君死了还睡得昏天暗地的。”
沈乔没搭腔。
沈老爷不踱步了,指着沈乔怒道,“好好的他怎么就死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短命的当初就不该选他,要死也不早点死,现在拖了这么个小尾巴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
沈乔蹙眉,“爹,月儿听着呢!”
“她听得懂个屁!”沈老爷又怒喝一声,嘴里继续念念叨叨,“这潘昭真是个短命没福气的,要死也不晚点死,孙儿都没给我留下一个。。”他看着沈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嚎,“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啊!怎么嫁了这么个短命鬼,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娘啊。。”
沈月见状连忙从沈乔怀里爬出来,伸出两只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去拍沈老爷,边拍边安慰,“爷爷不哭,不哭,多走走,再多走走肚子就不撑了,月儿陪爷爷一起走。”
沈良停下动作瞅了瞅沈月,嚎得更大声了,他可怜的女儿啊,年纪轻轻守了寡还带着这么个小拖油瓶,以后是给她找后爹呢还是不找呢,找吧,怕后爹对这孩子不好,不找吧,沈乔总不能年纪轻轻就一直守寡,真是越想越伤心。
沈乔托腮看着眼前一老一小,一点也没有要上前安慰的意思,她只觉得眼前这样鲜活的两人,比这世上什么都要美好。
“沈乔。”
“嗯?”忽如其来都一声呼唤,正在看着爷孙俩出神的沈乔本能的应了一声,待她反应过来脑子轰地一下一片空白,冷汗层层而出,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迅速蹿遍全身。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是那个女人唤她的。。而她居然应了。。
沈乔手脚都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脑子里混沌一片,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月儿出事前她就听见了这个声音,爹爹出事前她也听见了,可是,可是她没有应都出了那样可怕的事情,那应了她会如何?会如何?
沈乔如坠冰窟,看着眼前的爷孙俩,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不能出事,爹爹和月儿都不能出事,那样的惨事她再也不想经历。
“来人!”沈乔猛地大喝一声,唬得沈良和沈月都顿住动作转头看她,沈乔径自站起身,对着闻声而来的丫鬟道,“挑十个护卫守着老爷和月儿,再挑十个人跟我去西苑。”
沈老爷忙问,“青青,你带人去西苑做甚?”西苑是潘玲的住处,莫不是潘玲那里进了歹人?可是沈乔又是怎么知道的?沈老爷子一脸疑惑。
“无事,我怕她伤心过度想不开!”沈乔丢下一句便匆匆离去。
到了西苑,沈乔却站在石门前不走了,她有些厌烦看到潘玲那张脸,对身后的护卫道,“进去,杀了潘玲。”
护卫们闻言勃然变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动。
沈乔蹙眉,冷声喝道,“难不成要我自己动手?”
“可是……小姐,这。。杀人。。”有胆大些的护卫站出来支吾着问,脸上一片惶惶。
“什么杀人?潘姑娘与她兄长兄妹情深,兄长意外去世后她伤心过度,心疾发作,追随而去。”沈乔有些不耐烦,她深怕这女人又生出什么祸端,还是早些除了才好。
护卫们见她心意已决,对视一眼,纷纷抬步进了西苑,心中各有盘算。
不过一刻钟,一群人便又悄无声息的出来,对沈乔拱手复命,沈乔示意他们下去,每人打赏一百两银。
潘家兄妹都死了,沈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仍旧不放心,又回了沈老爷的院子,寸步不离守在爷孙俩身边。
沈乔这一守便是半月,每日吃住都在沈老爷的院子,三代同堂在一处玩着,连生意都不管了,潘家兄妹的丧事更是随随便便就办完了。
对于沈乔反常的举动,沈老爷只当是女儿刚死了夫君定然觉得人生无常,所以才想多多陪在家人身边,甚是老怀欣慰!
沈府下人却是因为潘家兄妹的死对沈乔深感恐惧,二人的死因已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尤其是沈乔对于请慧云大师的执着,每日都派人去,却每日都扑了空,下人们私下里讨论着定是潘家兄妹死得凄惨找沈乔索命来了,否则沈乔怎么会这么急着找大师来驱邪。
沈乔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沈月在一旁开心的荡着秋千,时过半月,沈府平安无事,连那个幽冷的女音都没有再出现过,沈乔提起的心慢慢安下,却又不敢完全放心,因为近日来她总有种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可这目光似乎又没有恶意,只是专注的,缱绻眷恋的,凝视着她。
沈乔站起身,懒洋洋地在花园中踱着步,直到那道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她猛地转头朝着一个地方看去,下一瞬,与一双清亮的眸子对上,视线骤然交集,那双眼中的情绪都还来不及散去,那是无法遮掩的悲伤,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还有缱绻缠绵的眷恋。
那双眼的主人,是沈隽修。
沈乔心中惊涛骇浪,很是错愕。
早已为人妇的她自然清楚这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脑子里闪过些零碎的回忆,那是她接手沈家的生意后,因为太过操劳整个人极速消瘦下去,沈老爷心疼得愁云满面,日日看着他的一干小妾苦大仇深,痛斥她们没能给沈府生下一个男丁,要连累他沈家的掌上明珠出去抛头露面养活一家老小,这般一段时日后,沈老爷与她商量,将沈隽修过继到名下,以支撑沈家门楣。
沈隽修是老管家的独子,老管家家中三代都是沈家的管家,沈姓是由主家所赐,并无血缘关系,沈隽修比沈乔小两岁,他五岁那年老管家去世,之后沈老爷就将沈隽修当亲儿子般养着,读书识字学文弄武,但凡他想学的,沈家都毫不吝啬的请人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