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看着眼前胭脂小脸煞白的模样,她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胭脂口中的陈公子就是云落的心上人,当初在风月楼里看过的青衣男子。秦淮心中了然云落对那男子寄予了所有的心绪和对未来的期待。正因如此,她明白这件事于她而言同从云端坠落深渊无异。
她二话没说的拉上胭脂的手,向城内跑去,她拼上了全身的劲,有晚风吹过,她逆着风跑,风把她的头发往后吹,吹得飒飒有声。秋末冬初的夜风带着寒意打在秦淮的皮肤上泛着冷意激起了一片的细小疙瘩,可秦淮却觉得那寒意是从心底泛起的,冷得五脏六腑生疼。
急忙赶到风月楼时,秦淮的发丝已经被汗打湿,一绺一绺的黏在额际,她来不及打理,楼里已传出了那些长舌妇的胡言乱语。
来不及细思,她突然拥有了全身的勇,拉着身畔满面愁容的胭脂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狰狞,那门口的龟公并未来得及反应要拦住她。
风月楼里的景象同从前一般旖旎,堂皇,繁华的背后却是掩饰不了的寒冷。
“不过就是个歌女,还装什么清高?真是当了妓还妄图立牌坊,可笑至极,姐妹们,是吧?呵呵。”一个头戴钗环,身材臃肿的妇人讥讽的笑道。
周围是一堆同她一样的妆容艳丽,头戴各色鲜花的妇人,一齐出声应和:“可不是嘛,有的人还真是没脸没皮的,不知廉耻。”
中间间或夹杂着骂声。
“我呸,不就是凭着有几分姿色,倒是勾的这些个男人一个个的像是失了魂。”
“不就是个狐媚子,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变的。”
“……”
流言向来是不堪入耳的,扎的人心疼。
秦淮感到愤怒,那些言语像是流火在她的身上蔓延。她同时又感到困惑,带着怒气道:“这些婆娘是怎么进来的,林妈妈难道就不管管吗?”
胭脂的眼珠从左到右的环视她们周围后,躲到秦淮身后,贴着她的耳朵道:“我也不知,这些人一早便来了然后就是出言不逊,林妈妈之前试图让龟公们把她们赶出去,但是还没等龟公出手,这些人就在林妈妈面前拿出了一个玉牌子,我没听清,好像是什么令牌,再之后,林妈妈就不再管了,只是嘱咐门口的龟公说是今天不营业了,让他们别放那些个男客进门。”
秦淮沉默不言的听了,她微微的垂着头,若有所思,只有皱起的眉头看的出她如今的怒气冲冲。
她们的鄙语粗言向骇浪惊涛一样向秦淮打来,秦淮握紧了拳头,大步走到那些女人之前。
“说够了吗?人活一世,只会乱嚼舌根,岂不可悲?”秦淮抬头,眼睛里水盈盈的盛着怒气,亮的人心惊。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妇人们只头凑在了一起,用手帕掩着嘴嗤嗤的讥笑。
那个领头的胖女人扭着屁股小步踱到了秦淮面前。
她猛的将脸凑近,瞪大了两只眼睛,袒露出了大片的眼白,秦淮一时有些受惊,身子往后微仰了仰。
那女人挂满妆粉的脸有些惨白,朱红的嘴,嘴角上扬,嘲讽之意清晰可见。
她继而又伸手挑起秦淮额前的厚刘海,淡红的胎记暴露出来,那女人及其轻蔑的噗嗤一笑:“不过是个丑丫头啊,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说教呢?果然这世界上蛇鼠一窝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结交,一个妓女而已,也难怪连朋友都这样卑贱。”
她放下头发,双手猛地一推秦淮的双肩,秦淮像是脆弱的风筝向后趔趄倒去,幸而胭脂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秦淮低着头站稳,再抬起头来时,双眸已然通红,她紧握着拳头,震的双臂不停发抖。
“出去。”她先低声喊了一声,并无人回应。
“我叫你们给我出去!”她大声疾呼,吼的肺有些生疼。
那些长舌妇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僵硬了片刻,似乎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真的敢出言呵斥。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派来的?你敢赶我们出去?笑话。”
秦淮听了冷笑起来,这世间啊,从来都是这样阶级分明,上帝自打开始就已经光明正大的不公平。
她们依旧我行我素,口无遮拦的样子,刺痛了秦淮的眼睛。那个对她关怀备至,花容月貌的大姐姐被她们这边的羞辱,她气不过。
秦淮垂下手,顺势摸到了方才来不及放下的小镰刀,她把心一横,抽出了刀,向她们冲去,恶狠狠的。
秦淮倒也没想真的害她们,无论是处于心里,还是处于世礼,她都不应该,如此只是为了吓吓她们,好让她们离开。
那些个长舌妇平日里拿言语当利刃用的惯了,也没什么机会碰上个真刀真枪。如今眼见这小丫头眼神摄人,像是失了理智的握着刀杀过来,自然是惊的花容失色,尖叫起来,无头苍蝇似的在大厅里乱跑着,拥挤着跑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放下狠话:“我们可是安王妃派来的,安王可不会轻饶了你。”
风月楼里的林妈妈可是不爽这些老婆子已久,叨扰了她这一天的生意不算还想坏了这风月楼招牌云落的声名自然是气的不行,不过是碍于她们手中辰王府的令牌不敢赶人,这下子有人帮她驱走了她们自然是乐得清闲,没有让一众龟公干预。
这些人刚一走,秦淮就像在高空突然破了的风灯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地上。
胭脂跑过来准备扶起她。秦淮在发抖,握着刀的手,和两只腿,嘴唇都在不自主的颤抖着,脸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她在害怕,这一生她还从未如此对他人恶行相向过。
她搀着胭脂的手,慢慢的站起来,舒缓了一阵儿才彻底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