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云落房间的一路上,旁的姑娘们见过方才秦淮赶人的场面早已觉得她是个厉害角色,竟也无人阻拦。
早已半晚,夜色压下来有些昏沉,云落的房里未点灯,秦淮推开门,入目的不只黑暗还有冷清。
云落抱着腿缩在床的一角,门开了,有光投进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
秦淮立刻跑过去拥住了她。
沉沦黑暗的人有时候最需要的不是有人伸手倔强的拉起她们,而是有人在黑暗里陪着。
“小淮,你怎么来了。”云落的声音低沉,有哭过后的喑哑。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秦淮的泪不受控的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云落,像孩子紧握着被人发现就要被拿走的蜜糖,“我当然要来,我,是你的妹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保护你的人了。”她像哄孩子似的一下又一下抚摸云落的背。
云落的低低的哭声渐起:“这一生我是不是注定无处可依,无人所靠?”
这样卑微的祈求,秦淮听了于心不忍。
她没有过问缘由,如今这般境况下,又一遍的回想无非是又一次的折磨。
“带我走吧,小淮,我不想呆在这了……”云落的眼睛波光粼粼,水汽薄雾下是汹涌不可遏制的悲哀,“带我离开这吧,小淮。哪怕只有一天,一刻。我不想这一生都蹉跎在这栋楼里……”
她的声音越发的低,直到最后秦淮听不清她的话。
秦淮了然她此刻的绝望,头伏在她的肩胛,语气坚定的说:“好,我带你离开。”
秦淮说完,紧紧的握了握云落的手,然后冲出房门去寻那林妈妈。
经年过去,林妈妈已久同当年初见是一般明**人,风姿绰约。徐娘半老,婀娜的身材平添了几分撩人的意味。
“我凭什么答应你,小丫头?”她的丹唇微启,斜着眼睛盯着面对她的秦淮,顺势坐在雕花的檀木椅上,涂着丹蔻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几案,回应方才秦淮让她准允云落离开此处几日的请求。
“你可要知道云落一日能给我带来的钱有多少?你带她离开又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秦淮被堵得哑口无言,气氛有些凝固。
林妈妈像是失去了兴趣,端起几案上的水杯,推着盖子抿了口水,站起身来,挥了挥挂在臂弯的丝带,准备离开。
秦淮着了急,脑子里来不及思考,就扑通一声的跪了下去。
地板生硬,膝盖骨和地板重重的一击,瞬间带来了巨大的痛楚,秦淮眼角的筋脉被痛的抽了抽,她忍住嘴角的抽动,出言:“林妈妈,算我求你,欠你一个大人情。”
林妈妈闻声转过身,没有大吃一惊,只微微挑了挑眉:“小丫头,你在与我谈条件?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做亏本买卖了。”
秦淮并未因此话而动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单纯的坚韧和执着,她咬了咬牙,固执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直到额头泛红。
“好了,好了,老娘我最见不得小姑娘跟我买可怜,”林妈妈从袖间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略作沉吟:“起来吧,云落你今天可以接走,反正她现在也招待不了客人。不过嘛,记得你说过的,欠我个人情。”
林妈妈说完利落的转身继续离开,手帕在空中挥了挥,示意秦淮离开。
秦淮起身,望着林妈妈还未完全走远的身影,高声道了声谢。
云落还是没有缓过阵,不停的发抖。秦淮想她这样柔弱的身子禁不起在徒步奔波,求了后厨的刘大叔找了辆楼里姑娘平日里出门到大户人家府中献艺用的马车。
秦淮小心的扶着云落下楼又贴心的让她坐进马车。秦淮并不会驾马,只牵着马慢慢的往家走。
夜里的风不大,吹在秦淮;脸上却有些刺骨的疼,她伸手触碰,却恍然大悟脸上已经被泪湿润。乌云密布天空,夜空沉沉的压下来,星迹遁隐,星月下落不明。
早已入夜,家中木屋的灯光亮的让人心安。
秦淮让云落躺在她的床上,她轻轻的抚过云落的发:“饿了吧?我去给你熬碗粥,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云落不出声,缓缓的点了点头,像孩子一样蜷缩在被子下。
秦淮小心的抽出她头上的发簪,又吹熄了灯在关门离开。
秦放还没有睡下,见秦淮进房,拍了拍床前的凳子。
秦淮应了声唉,坐下来:“爹爹,对不起啊。回来晚了,刚刚去煮了点粥,待会儿就可以喝了。”
秦放掩着嘴生咳了几声,才有些沙哑的开口:“没事,爹不饿。你慢慢来,别急。小淮啊,是不是今天遇上什么事了,才回来的这么晚呀。”
“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我把一个朋友接到家里来住几天,是她遇到点事。”
“噢,是这样啊。那有什么,小淮长大了,有朋友陪了是好事呀,”说到这,秦放又突然停顿,“是爹这副身子不中用啊,拖累了你。也不知道爹还能陪你多久。”
秦淮诧异抬头:“爹,你又在胡言乱语了,你还要陪我好久好久的。”
眼前的父亲早已被多年的病痛折磨,不再复青年时的壮硕模样。面色蜡黄,两腮凹陷,连眼白也变得有些浑浊。
秦淮听见父亲暗暗的一声长叹,顿时眼睛一湿,匆匆忙忙的起身,背对着秦放说:“爹,你先歇着。我去看看粥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