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很黑,只有炉子里的烈火在拼命的放着光,可能是烟有些熏眼睛,秦淮一面摇着手中的蒲扇,一面却泪流不止。
直到小锅里的粥开始沸腾,发出声响,秦淮才回过神,用力的用衣袖抹了脸上的泪,熄了火,倒了两碗粥,一碗给了秦放,一碗给云落,而她,心绪不宁,并无食欲。
进屋的时候,云落已经坐了起来,盯着小桌上蜡烛跳跃的小火苗,像是精致的木偶,美丽却无生机。
“粥来了,”秦淮把粥放到桌子上,语气温柔,“喝点吧,云落姐。不管如何,还是要活在当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云落看着她,笑了一下,笑容浅薄,有荒原的悲凉。她端起来,一下子把粥全喝完。
“对了,喝完热粥就赶紧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秦淮把手搭在云落的手上,言语尽量的轻松。
云落看着她,专注的,一动不动的,眼神里却带着谁都无法撼动的某种坚持。
她把被秦淮压在底下的手抽出,转而又盖在秦淮的手上,倒像是变回了原先那个可以事无忌惮诉说心事的大姐姐:“是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小淮,谢谢,有你。”
床很窄,两个瘦小的人恰好面对面躺着,一夜无话,两个人却都没有入睡,一个满腹心事,另一个无声泪流到天明。
秦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清晨转醒的时候,云落已经起身,窝在床的一角,抱着双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只是眼神空洞的离谱,令秦淮隐隐不安。
“云落姐?”秦淮低声的试探。
云落像是大梦初醒的眨了眨眼睛,回了神,嘴角微微上扬抿起微笑,可是牵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小淮,人生如棋,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我一个风尘女子哪有什么资格谈爱呢?如今这般下场,不过是我自取其辱罢了。”话语很轻,连带着云落单薄的身子,秦淮有种握不住什么的感觉。
秦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着白衣的身影,那她又何妨不是痴人说梦呢。
无论一个人是如何的在自己的世界里伤悲,可日子还是按着自己的规律在走着。
两天的时间悄然而过,云落像是抛下前尘的信徒,她不再忧心忡忡,不再烦恼,可这样的平静却让秦淮没有来的害怕,她隐约窥探到了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那天,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把一切都渲染的不太真实。
云落就安静的坐在院子前的大石头上,神色祥和。
秦淮悄悄的走近,发出细碎的声响,云落回过头看着秦淮,笑着让她坐到边上来。
“小淮,我知你忧心我的事,本不打算与你细说,但细想来还是不想你为我烦心。”云落的眼神一如以往,似水柔情。
“我原是真心认为他可以救我出苦海,我信他,敬他,爱他。却不曾想这时间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没有人可以不计一切的只求付出,我也是,我爱他,也把他当作了苦海漂泊的浮木。我输了,输在了他不曾爱我。”
“小淮,我从未想过他是王爷,你说他那样的权贵为何来此呢,我如今这般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可笑他的夫人,以为是我勾走了她的丈夫,让他留恋边疆一去不归。可事中曲折,谁又能说的清楚明白呢,都是自以为可以得到爱的可怜人罢了……”
直到云落的话语落下,秦淮还没有从云落的话语中回过神来,王孙权贵,听起来离这里的生活远的离奇。
远处的小道上出现车马的影子,车轱辘在地上滚过,有离别的声音。
车夫在小院前停下马,马车的前沿坐着胭脂,还是少女不经事的模样。
秦淮身边的云落轻声的叹气,“你看我与你们不过相差几岁,如今你们还是这般的青春无限好,而我却心境凉薄似老妪。”
秦淮的手轻轻搭上云落的肩,手掌下的肩头瘦弱,在凉风里有些颤栗。
胭脂还是像个无虑的孩子,看到云落,车还未停稳便急匆匆地跳了下来:“小姐,你好些了吗?妈妈今天叫我来接你回风月楼。若你还不想回,我这就去回了妈妈。”
云落摇了摇头,便把手搭上了胭脂伸过来的手上,向马车走去。
秦淮看着云落前行的单薄身影,眼眶湿润。
“云落姐,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注定,我不信什么命由天定。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往事如烟,不妨当作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人生还长,没什么不能从头来过。”
秦淮对着云落的背影喊道。
云落的步伐有一瞬间的停滞,她回过头,对着秦淮展颜一笑,眼中有泪,可是笑的明丽,毕竟是个美人,这样无忧的一笑,倒是越发显出她的动人风姿,连周围的精致都暗淡了下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放下呢?秦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