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念着这句话，曹曼大清晨便起了床，拽着半睡半醒的典薇来到食堂。她任性地把每一类早点都买了几份，来回数次才全部端上桌。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请典薇吃早点，食物必须要全。
闻到香味的典薇也逐渐醒了困，流着口水，拿起筷子开始用餐。狼吞虎咽的她仍不忘身份，时不时来一句：“老大，你也吃。”
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食，曹曼却毫无胃口，只是玩弄着餐具。看着室友吃得津津有味，曹曼在郁闷中不由露出微笑。“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拎起来就走。”典薇叼着吃了一半的油条，为曹曼舀了一碗辣汤。
“今后有何打算？”曹曼用勺子搅拌着汤里的蛋白、花生、姜丝，并没有喝的意思。
典薇将整个一块糖糕塞进嘴里，以不在乎的语气说：“嗨，成绩都这样了，还能咋办？回家种田呗。”
这一句戳到了曹曼的痛处。典薇的家在乡下，到城里上学很不容易。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如今却因为她而落入了这步田地。“让你受苦了。”
“老大这是哪里话？”典薇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你可知我一个高你两年的学姐为何会对你如此忠心吗？”
曹曼默默地摇头。对方喝了口豆浆，道：“想当初，我因长相和家境受到了同学的耻笑，从此日夜宅在室内。除了上课、吃饭，基本不出门，避免与他人来往。我大三那年，你入了校，与我同住一屋。你虽见我不善于交流，却对我十分热情，不但看中我的智慧，更是没有因为外在因素而排斥我，并邀请我加入文科组。
“在社团里，我又结识了多个好友。他们一同陪我学习、成长，互相提供学习资源，乃至我最终入了学霸榜，成为了这所学校赫赫有名的人物。若是没有老大你的帮助，典薇纵有才华，也难成大器。这份恩典是我一生都不会忘的。”
曹曼闻言甚是欣慰，亦感心酸。她速将脸向侧转动了九十度，假装在观察食堂的员工，以隐藏眼中的泪水。
典薇看得出曹曼的悲伤，放下手中的食物，安慰道：“我本来也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牺牲自己。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的决定是对的。且不说祸是因我而起，就单从利益上来看，还是保你划算。至少我退学了仍有条路可走。你若站在我的鞋里，恐怕就不好办了吧？”
曹曼咬着嘴唇、瞪大眼睛，生怕一眨眼，泪水就会被挤出。
“其实这样也挺好。”典薇又吃了一块糖糕，傻笑道：“家里正好缺人手。我这么大块头，不回去帮忙有些说不过去啊。”
无法再阻止泪水涌出的曹曼终于放出了一声呜咽。她深知自己已经暴露，却仍不愿转过头来。
看着对方哭泣，典薇也失去了胃口。她搁下筷子，拿出手机，说：“差不多是时候了。”她又望了曹曼几秒，然后问：“老大，我临走前，你可还有事要吩咐？”
泪流满面的曹曼此时言语不得，只能举起左手，挥了一挥，可典薇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甘地追问：“有吧？一定有的。”她伸出胳膊，紧紧地握住了曹曼的手。“你若还把我当成朋友，就请如实回答。究竟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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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来到岗位时，见文科组的大多数成员在校门口站着。他眯着眼，自语道：“这群孩子今儿是怎么了？起得比我这个看门的还早。”他随口叫了一位学生，询问后才知原来他们要送典薇一程。
过了不久，典薇拎着手提箱走来。文诺见她是一人，便问：“老大呢？”
“她不愿看着我离去，”典薇勉强一笑。“把我送到宿舍大门就返回了。”
文诺点头表示理解。她招呼着众人站好位置，请黄宗为他们拍了个合影。之后，他们纷纷向典薇道别且送上拥抱和祝福。
黄老爷子坐在一旁望着这动人的场面，也有所感触，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虽不明白学校为何会有这种苛刻的体系，但也不敢多问。毕竟再干几年就能退休了，他没有必要去管这些，也管不了。
在远处的操场上，杂学社的人也关注着校门前发生的一切。许莜拿着望远镜，向身边的田封低声汇报双眼所见。
“看来典薇退学的确属实，”田封高兴地点着头。
“是的，”许莜拍手道。“如此一来，我杂学社定会志气大增。”
“没了冯孝、典薇二人，文科组现在的王牌人物是学霸榜上排名第九的晁聪儿，”田封若有所思地说。“听闻这孩子聪明伶俐，速算能力更是无人可比，不宜轻视啊。”
许莜大笑。“区区孩童，何足惧哉？那小屁孩的智商确实惊人，可情商远远不够。想扳倒她并非难事。”见对方仍有疑虑，她又补充道：“再说了，排在晁聪儿之后的第十、十一位可都是我们的人。即便小屁孩没那么好对付，颜娘娘、文妞妞二人合力难道还不及吗？”
“排在末位的杨秋呢？”田封再次提问。
“杨秋入榜纯属侥幸，”许莜坚持着目中无人的态度。“那厮近日不务正业，整天忙于破解谜语以讨曹阿慢欢心。依我之见，未等下个月的GPA排名公布，她便已经落榜了。”
田封斟酌了片刻后，道：“你分析得有道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我们出击的时候了。”
见二人终于达到共识，许莜拍了拍田封的肩膀。“说服袁少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毕竟你是我们当中最年长的嘛。”
听了这番话，田封感到无比自豪，于是便胸有成竹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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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刘、关、张下课后在去往食堂的路上看到赵芸气喘吁吁地跑来，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结果只是典薇退学一事。
赵芸见三人无动于衷，尴尬地问道：“你们早就听说了？”
“此事已传遍全校，”张紫妃一脸无聊地检查着新涂的指甲。“我们正在跟贝贝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还用商量吗？”赵芸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而来。“当然是联合曹曼，诛灭袁少。”
此建议一出，三人并未做回应，互不相看地保持沉默。赵芸迷惑地盯着她们，尴尬的气氛令她稍有不适。“我说错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面带不悦的关小雨终于开了口。“只是她们不同意。”
“文科组短期内连续失去了冯孝、典薇两位学霸，”张紫妃解释道。“这对于他们而言是巨大的打击。杂学社的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会落井下石。从目前的局面来看，杂学社略占优势，但胜负难定。此时，若我们趁虚而入，助他们一臂之力，必能消灭文科组。”
“既然胜负难定，我们同样也可以帮文科组灭了杂学社啊，”赵芸连忙提出。
张紫妃摇了摇头，说：“两者不同。杂学社虽然有几个厉害人物，但人心散落，短期内或能形成一个战斗力超强的团队，可日久定出内乱。文科组恰恰相反。面临着重重危机，他们这次或许在劫难逃，可一旦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就会恢复如初。那时再想将他们击败，恐非易事。”
赵芸明知对方说得有理，但仍不甘心，转向刘贝贝问：“贝姐，你认为呢？”
见赵芸如此焦急，刘贝贝深感歉意，无奈地说：“我和紫妃意见相同。”
刘贝贝的答复使赵芸感到失望。她垂着头，思考了一番后，还是决定争取。“公孙学长的仇不报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刘贝贝措手不及。她差点忘了校园内还有另一个人跟她一样，也在乎这件事。“公孙哥哥的仇当然要报，”她谨慎地回答。“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正如紫妃所说，对付杂学社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但想消灭文科组，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恐怕日后就不好办了。”
几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刘贝贝将手伸入书包里，准备以一枚棒棒糖作安慰，可没等她掏出来，赵芸就半鞠一躬，匆匆离去。
三人继续步行至校园西侧，从远处望见站在食堂门外的许楚楚。这胖女孩手持一只鸡腿，边啃着、边注视着三位来者。从骨头上滴下的酱汁染污了她的白色衬衫，她却毫未察觉。
“刘贝贝，我家老大有请。”
“请我？”刘贝贝诧异地看着对方。“去哪？”
“喝茶。”
张紫妃对许楚楚的语气非常不满，训斥道：“有你这么请人的吗？你还是先学好礼仪再来吧。”她推着刘贝贝进门，但刘贝贝用双腿抵抗，站着原地不动。张紫妃不解，问：“贝贝，你干嘛？走啊！”
“我想我还是跟她走一趟为好，”刘贝贝冲两位伙伴一笑。“别担心，你们进去吧。”
许楚楚二话不说，直接起步，快速向东而行。刘贝贝立刻跟上，以小跑拉近了距离。她们走出校园，来到了附近的一茶一坐。
这家店的客人很少，即便是中午也冷冷清清。凉爽的空气和慢奏的音乐给人一种悠悠哉哉、不慌不忙的感觉。由于大多数的桌椅未被占用，刘贝贝一眼就找到了坐在窗边的曹曼。
“就我们几个...”问了一半，刘贝贝回头才发现刚刚还在身后的许楚楚不见了。她又转身，发现曹曼在向自己挥手，便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曹曼请刘贝贝入座后，为她倒了一杯紫红色的饮料。“我点的西梅汁，尝一尝。”
走了一段路，刘贝贝的确有些口渴。她不客气地喝下了一整杯。“你找我，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不急，”曹曼将菜单递给刘贝贝。“先点菜吧。”
刘贝贝对着服务员，把想点的菜在菜单上指出。“不用卖关子了，我都能猜出来是何事。”她合上菜单，让服务员收回，然后直视着曹曼，说：“你想求我不要向文科组发动进攻。”
“心直口快，我喜欢，”曹曼微笑道。“那你意下如何？”
“不可能。”刘贝贝果断的回复令曹曼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我就是要铲除你们这帮仗势欺人的恶霸们。”
曹曼靠着椅背，双臂交叉于胸前。“若论仗势欺人，我可不及袁本初啊。”
对此，刘贝贝没有作答。她心思沉重地盯着桌上装满果汁的玻璃瓶。
“你入校的第一天，袁本初害死了公孙绽，”曹曼提醒道。“据我所知，你和公孙绽的关系可不一般呢。你放着杀死心上人的凶手不管，反倒与其同谋来对付我，这不太合适吧？”
“我想你是误会了，”刘贝贝在桌下握紧拳头。“我跟公孙哥哥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抱歉，我失言了。”
“这一点先不论。你说你的恶行不及袁本初，我看未必。”
“哦？”曹曼的笑中含着讽刺。“这倒是新鲜啊。我居然比一个闹出人命的家伙还罪大恶极？”
“袁本初确实导致了一桩死亡事件，可那并非他的本意，”刘贝贝反驳道。“他使诈，欺骗了公孙哥哥。这笔帐，我会跟他算。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拿他与杀人犯相提并论。”
“你还真是黑白分明啊，”曹曼点头叹服道。“那我又做了什么令你痛恨的事呢？”
“你？”刘贝贝愤怒的眼神直对着曹曼。“你仗着自己优秀的成绩和身边的人才，便认为可以在校内独霸一方，肆无忌惮地欺凌弱小，只许你得罪他人，不准别人对你不敬。这些还用我说吗？”
面对着这一系列的指控，曹曼表现得万分淡定。她待刘贝贝消了气，质问道：“这些是你亲眼目睹，还是仅仅有所耳闻？”
“大多是听别人讲的，”刘贝贝不怕承认。“要说亲眼目睹，柳谐同学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你也是从她口中得知，然后就信以为真吧？”曹曼见服务员走来，便停顿了一时。服务员上了菜，曹曼微笑致谢，然后归回到话题中。“憨学弟可曾告知我为何要那般待她？”
“怎么？”刘贝贝险些翻了白眼。“莫不成你还要为欺负同学的行为找借口？”
“算不上找借口，”曹曼拿起筷子，又指向刘贝贝的盘子，以示可以用餐。“憨学弟有些行为令我看不起，所以我将她逐出文科组。具体是何事，我不必道出。总之，我多次建议她转校。她不肯，还认为自己可以独身拼搏，盼望着有一天能东山再起、称霸校园。
“我只好让她见识见识现实的残酷，派人处处刁难。我要令她感受到自己有多么懦弱无能，在这片沙场上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这样她才会灰心、放弃、去往一所更适合她的学校。
“你说，憨学弟若真有能耐，岂会被我的人欺负？比如吕凤仙，她就可以做到万众仰慕、无人敢犯。区区一个柳谐算什么东西？还妄想在东菡立足？真乃痴人说梦！”
刘贝贝始终没有动面前的饭菜。曹曼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嘴中。“其实我这么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念在她曾是文科组的一员，才如此留情。要是别人，我压根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逼其退学即可。”
曹曼喝了一口果汁，又将杯子斟满。“我承认，被我搞过的不止憨学弟一个。他们很多都知难而退，转校了。当然，也有与憨学弟一样不识抬举的，最终败在我手下，被学校开除。我这么做是为了捍卫我校的威名。只有最出色的学生才配留在东菡。其余的，包括袁本初那种败类，只会拉低我们的档次。这群废物，早晚会被我收拾干净。”
仍一言不发的刘贝贝手心冒汗，十指紧抓着衣裤。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坚定了她起初的决心。
“我刚遇见你的时候，认为你与憨学弟是一丘之貉，”曹曼不顾刘贝贝，边吃边说着。“如今看来，我是低估你了。夏淳挑战你未能得手，我便知你这人不简单啊。
“你我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你建立理科派就是为了让这个校园变得更好。我何尝又不是呢？只不过我们的想法稍有不同罢了。
“即便如此，也并不妨碍双方合作，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袁本初。我视其为不该生存的弱者，你视其为杀害好友的仇人。你我手下皆有能干之才，本可以团结共事、各取所需，又何苦兵戎相见，斗得两败俱伤呢？”
刘贝贝实在无法容忍这一番说辞，举手回复：“不好意思，道不同不相为谋。”并起身而去。曹曼看得出她心意已决，便不做挽留，独自享用着午餐。
不久后许楚楚进了屋，走到桌前。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刘贝贝未动的一盘菜上，然后挪向曹曼。“谈得怎么样？”
曹曼喝了杯子里剩下的果汁，叹道：“肺腑之言，虽入其耳，未入其心啊。”
许楚楚拍案大怒。“哼，那厮竟这般不识好歹！”
见许楚楚一直盯着盘里的鸡块，说话时还流着口水，曹曼仰头，以下颌指向刘贝贝腾空的座位。“知道你惦记着呢。”
许楚楚满心欢快地坐了下来，毫无拘束地埋头大吃。曹曼欣赏着眼前的一幕，表面上稳如泰山，头脑却一片混乱。春季仅过了一周半，校园就经历了如此巨大的波动，不知是巧合还是与刚来的三位新生有关。这三者当中，关小雨的名气众人早有所耳闻，上周的外校挑战也足以证明她的本领。刘贝贝能轻松地战胜夏淳，可见非等闲之辈，且光凭一战难以对其衡量，保不定还存有没发挥的潜力。剩下的张紫妃尚未出手展现其所能，更不容蔑视。除此外，久居于室内的卧龙也与她们为伍，重现江湖。
对抗理科派一方，文科组都没有百分百的胜算，杂学社一旦参与进来，他们将面临着腹背受击的危难。眼看自己的社团陷入困境，曹曼却毫无解危之策。她正在犯愁，思维被头部阵阵的剧痛所干扰，此时突然来了一封短信。她立即解锁手机，阅读了整条信息。
文字里的内容使曹曼又惊又喜。习惯收到恶讯的她甚至难以置信，在这危机之刻竟有好运上身。抱着转危为安的希望，曹曼仿佛得以重生。前一秒还黯然失色的她，下一秒变得志得意满。接下来的几周内注定有一场大战，而她已掌握了胜利的窍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