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按下小睡按钮后,刘贝贝终于决定从被窝里爬出来。天色尚早,太阳还未上升。刘贝贝用了半小时梳洗打扮了一番,并走进饭厅。刘景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读报,脚边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咖啡。听到从厨房传来的炉火声,刘贝贝猜测蔡淼正在里面准备早餐。
“哟,这才几点就起来了?”刘景生的目光离开报纸,放到刘贝贝身上。
“表叔早,”刘贝贝先礼貌地打了招呼,再回答问题。“今天我们社团的学霸会带着大家补习,所以要提前去学校。”
“就是你之前请的那位?”刘景生吹了吹手中端着的咖啡。
“是啊,”刘贝贝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过我越来越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怎讲?”
“你看啊,我们好不容易把她请进社团,她却张口闭口都是钱。当然,为人服务,要点报酬也可以理解。这还不是重点。她原本说好了周二、周三为大家补习,后来又变卦了,各种拖延。最终没办法才选择了周四、周五。下星期还不一定是哪天呢,感觉毫无规律。就她这般心里没谱的,成绩居然还那么好。”
说完一大堆话,刘贝贝赶紧喝了几口水解渴。刘景生看着自己可爱的侄女,不由发出轻笑。“这么说,今天是她第一天带你们喽?正好可以观察一下,判断她是否真有才能。”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贝贝点头道。
此时,蔡淼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煎饼果子和一大碗米粥。她与刘贝贝互相问候,并叫着丈夫一同用餐。
“小纵呢?”刘景生入座后问道。“怎么还没起床?”
“他昨晚就吵吵着不舒服,怕是病了。”蔡淼盛了一碗粥,起身说:“我去看看。”
刘贝贝咬着煎饼,边吃边听着婶婶走进表弟的房间,言语了一番后,又空着手出来,回到饭桌。
“估计是感冒了,”蔡淼向丈夫汇报。“我给他插了体温表,叫他试着喝点粥。”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刘景生已经吃完了早餐。他用餐巾纸擦了擦胡子,说:“实在不行,就向学校请个假吧。天还凉着,你们也都注意点。尤其是你,贝贝。多穿一些,别总是光着腿脚。”
刘贝贝默默点头,嘴上确没答应。她曾告诉过表叔,她是个怕热不怕冷的体制。
饭后,刘贝贝帮忙收拾碗筷。她站在厨房的水池边,听客厅里的蔡淼对在卧室更衣的刘景生喊道:“三十八度八。孩子说嗓子疼,粥一口没喝。我已经给毛老师打电话请假了。”
刘景生走出卧室,身着一套棕色西装。他看了看手表,拎着手提包向门奔去。
“等等,”蔡淼拉住了他。“要不,我就不上班了。在家陪着小纵。”
“好吧。”刘景生想了想,又说:“你开车送我上班。这样的话,车留给你。如果小纵的病情加重,你也方便带他去医院,不是?”
蔡淼拍着丈夫的手,称赞:“还是你想得周到。”
二人向侄女道了别,便一同离去。刘贝贝看时间也不早了,快速整理好厨房后,拿着备用钥匙、背上书包出了门。她在公交站候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辆载满了人的车。刚经历一段挨肩擦背的路程,到达下一站时,刘贝贝在人来人往的过程中被一只鞋狠狠地踩到了脚趾。钻心的痛差点令她流出眼泪,然而在咬牙忍受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今天是周四,下午有体育课,而她竟穿着长裙和凉鞋去上学。
反应过来的刘贝贝立马挥手大叫,从人群中挤到了后门,在门关上的前一秒跳下了车。她在返回的路上不停疯狂地奔跑,到家时已是披头散发,上气不接下气,一手靠着墙大口呼吸。汗水无视着冬季的寒冷,从体内不断流出,慢慢将衣服浸湿。
感觉恢复了一大半,刘贝贝才从上衣里掏出挂在脖子周围的钥匙,将其插入门锁。进屋换了拖鞋后,她冲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衣柜的底层抽屉,取出一双船袜。合上抽屉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再次打开一看,果然有异常。刘贝贝虽谈不上有强迫症,但平时也看不惯衣服乱摆一处。加上她不穿球鞋的情况下都是光着脚,所以袜子收拾得最为整齐,而此刻在她眼前却有一只白色袜子混入黄色的一堆当中。
为了确认她的怀疑,刘贝贝又将柜子的其他抽屉依次打开。不出所料,每一层都明显被人动过。想到在家的只有刘纵一人,刘贝贝气冲冲地走到表弟的房间。门是敞开的,屋内却空无人影。刘贝贝用手摸了摸床单。从温度来看,那孩子应该是刚爬起来不久,可现在家中格外安静,他又能在哪里呢?
刘贝贝回忆了那凌乱的衣柜,心里已有定论。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对着床喊道:“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下面。”
几秒后,刘纵以倒退的方式从床底爬出。他站了起来,低头转身,不敢直视堂姐。
“你不是感冒了吗?”刘贝贝询问道。“不在床上躺着养病,跑我屋里翻我的衣服做什么?”
“没什么,”刘纵嘟囔着。一脸心虚的他想转移话题,就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躲在这的?”
刘贝贝双手放在臀部,说:“以你的狡猾,不可能翻了我的衣服又不把它们放回原位,除非是你来不及。如果是这样,你关上抽屉后可以快速穿过走廊,回到你的床上,因为从我的房间到你的房间只有几步之遥。你不在你屋里就说明你连这点时间都没有,那也更不可能舍近求远跑到别的房间去。如此推算,就只能在我的屋里了,而这个房间内,除了一张床,就没别的藏身之处了。”
“贝贝姐越来越聪明了,”刘纵夸赞道。
“别以为美言几句我就能放过你。”刘贝贝趁表弟不备,一步向前将手背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刘纵想躲避,却有些迟钝。他只能用左手抓住堂姐的胳膊,试图拽开。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位大学生?
“你果然在装病!”刘贝贝摸着刘纵的脑门,感觉不到丝毫热度,反而有些凉爽。“我看你是把体温表插入粥里了吧?怪不得你一口都没喝。”
眼见阴谋被识破了,一向认为自己无比聪明的刘纵一时怒气上涌,终于使用了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他以双臂之力反击,这才将刘贝贝推开。可他不知,刘贝贝之所以松了手并非力气不足,而是因为她注意到了刘纵握着的一件衣物。
看到刘贝贝惊讶的表情,刘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然而一切已经太晚。他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五指慢慢张开,一条白色内裤和一罐不明药粉从手里落到地上。
“你...你...”刘贝贝感到嗓子沙哑,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积累。怪不得她最近时不时会皮肤过敏。原来都是这小家伙搞的鬼。
虽走投无路,刘纵依然抱有死里逃生的念头。“贝贝姐,你听我说—”
“我不听!”
刘纵被一双强壮的手推到门外。他能设想如果父亲得知此事,会使出什么样的调教方式。这万分惧怕的孩子只能向堂姐求饶,所以当刘贝贝准备关门时,他全力抵抗。
“贝贝姐,你听我解释!我—”
两人相互推压,但理亏气馁的刘纵怎敌得过正在爆发且大他十多岁的刘贝贝。咚!门关上之后,刘贝贝听到另一边传来的惨叫,接下来便是声嘶力竭的痛哭。原来,在刚刚的推搡中,刘纵不慎将手指伸入门缝,若非缩得及时,恐怕早已被夹断。然而,手指虽保住了,却受到了严重的挤压,顿时肿了起来。
刘贝贝背靠着门,缓缓下滑。她闭眼坐在地上,边流着泪、边听着那孩子的哭喊。她深知闯了大祸,但已无心去管。
这究竟是谁的错?她真能把小纵偷翻自己衣柜的事告知刘表叔和蔡婶吗?即便说了,他们会相信吗?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浮出,使刘贝贝越发凌乱。当她再次睁眼时,刘纵仍哭声未止,但屋檐下又多了一个声音。
蔡淼回家了。
§§§
“贝贝怎么还不来?”张紫妃焦急地站在教室的后排。朱可靓在讲台已准备就绪,理科派的成员也差不多到齐,就等着刘贝贝主持这第一堂补习课,可她偏偏这时没了音讯。
“不知道,”关小雨把手机举在耳旁。“没关机,但电话、短信,她都不回。”
“可能是挤公交耽误了吧,”赵芸乐观地提出。“我坐公交也听不见手机的。”
“喂,到底怎么回事啊?”有人在底下抱怨道。“我们可是一大早就爬起来了。这都等了半个钟头,该开始了吧?”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见局面很快就要进入不可收拾的地步,关小雨紧张地看了看张紫妃。
“既然这样,就不等了。”
关小雨正有此意。“好,那我们有请大名鼎鼎的卧—”
“不行,”朱可靓将关小雨的话打断。“事先说好的。刘贝贝以理科派首领的身份隆重介绍我之后,我再进入今天的课题。”
“我介绍不是一样吗?”关小雨心想自己的名气也不小,足以令人信服。
“我说不行就不行,”朱可靓态度坚定。“此事只能由刘贝贝来做,否则下面的人恐会对我不敬。”
关小雨闻言大怒,刚要动手,却被张紫妃拉住。她气愤地说:“干嘛?放开我!让我教训教训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
张紫妃并无松手之意,反倒握得更紧。“你以为我不想上去抽这个无赖吗?可若这么做了,不恰好证明了她刚才所说的吗?到时候贝贝来了,我们如何解释?”
“那该怎么办?”关小雨心急如焚。“总不能干等着吧?”
群众的怨声再次响起。
“到底讲不讲了?不讲了就趁早说,我还能去睡个回头觉。”
“这是几个意思啊?玩儿我们呢?”
“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这样被耍,还不如被学校开除来得痛快!”
闹到这,有几人站起,朝门的方向走去。赵芸好生相劝,却被一把推开。
“事已至此,只能砸钱以平民愤了。”张紫妃快步登上讲台,大喊:“慢着!”待众人都静了下来,她才继续。“我知道诸位一大早聚集在这里不容易。既然此次补习不能顺利进行,作为对大家时间的赔偿,你们今天的早餐我包了。等会,小雨同学会带你们去食堂。所有的消费都记在我账上。你们可以随便吃、随便喝。”说到这,她从口袋里取出饭卡,递给了关小雨。
关小雨犹豫地接过,问了句:“够吗?”
“我上周刚充了五千,应该够,”张紫妃确信地回答。她又面对群众,补充道:“除此以外,为了不让大家白来一趟,我将从签到的同学中随机挑选三名幸运者,赠与他们各一张书店卡。抽奖结果会在明日中午之前公布。”
听张紫妃这么一说,众人才得以安顿。他们纷纷随着关小雨去往食堂,准备大吃一顿。朱可靓也要起身离开,却被张紫妃一手按在原位。
“干-干嘛?”
张紫妃伸出右手,道:“钱还我。”
“凭什么?”朱可靓理直气壮地瞪着对方。“本来就是你们毁约在先,怨不得我。再说了,就算你对我不满,不付给我另一半即可,哪有要回预付款的道理?”
“你若这般不讲理,我以后可不跟你做生意了,”张紫妃威胁道。“告诉你吧,我已联系到凤雏。只要你这边不干了—”
“得了吧,张大小姐,”朱可靓哈哈大笑。“你那种唬人的小伎俩,使它一次两次或许管用。总是拿它来骗人就太幼稚了。”
“你什么意思?”张紫妃的语气比刚才稍弱了些。
“我昨天去了师父那,”朱可靓翘着腿,露出得意的嘴脸。“他说你从没有向他打听过凤雏的消息,他也决不会轻易透露。你周一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大不了就去找我的那个死对头?哼,别自欺欺人了。”
见自己的诈术被识破,张紫妃哑口无言,默默将手收回。
此时,教室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恐怕自欺欺人的是卧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