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前，吴候宣布下周会继续练习排球。三点的钟声响起，学生们纷纷跑去换衣服，赶着上课。刘贝贝跟关小雨走入女更衣室，刚进门就见到已经换好衣服的张紫妃。
“终于把您盼来了，小雨大神。”
关小雨听对方嘲讽的语气便知定有蹊跷，但摸不清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装作冷静。“哦哟，张大小姐何时也认我这位大神了？”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张紫妃站了起来。腿上的伤对她来讲已造成不了任何妨碍。“今天我才得知，你跟我们这群人大有不同啊。”
此时，更衣室的其他女同学也都靠近围观。关小雨怕人多眼杂，便认怂道：“嗨，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过目不忘、体育厉害点、物理也不错。”
张紫妃看得出关小雨的恐惧。她一声冷笑，纠正道：“不，我指的不是这些。你说的这几个点，在东菡算不上独一无二。但我要跟大家分享的特征，全校非你莫属。”
“别卖关子了，我们都赶着上课呢！”一旁的同学催道。“关小雨有何过人之处？”
张紫妃从外套里拿出卷起来的报纸。“关小雨的过人之处就是...”
“慢着，”关小雨急忙插入。“紫妃，我们有什么话还是回去—”
“她有作弊历史！”张紫妃提高嗓门，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众人顿时开始议论。张紫妃把报纸递给了离她最近的吕萌，吩咐她看完之后继续传下去。其他同学一拥而上，围住吕萌，抢着要读。有人甚至掏出手机拍下来，准备分享到网上。
关小雨不用看就知道报纸的内容。她成年以来第一次感到泪湿眼眶，咬牙道：“好啊，张紫妃。你居然调查我。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报纸？眼镜先生卖给你的？你是不是把我们每个人都调查了一遍？等哪天刘贝贝惹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也要揭她的底？”
面对着重重质问，张紫妃并没有回答。她提着书包，转身就要离去。关小雨哪里肯放过，不顾刘贝贝的阻拦，冲上去将张紫妃推倒在地，并用脚踩着她的面部，大喊：“我叫你不要脸，我叫你不要脸！”
鲁子敬等人见状连忙上前救助，三四双手才把关小雨从张紫妃身上拉扯下来。“放开我！”关小雨仍在不停地做踢打的动作。“让我教训教训这个无耻的小人！”
满脸泥尘的张紫妃缓缓从地上爬起，用手背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她盯着关小雨脚上的白色球鞋，上面没有绿豆汁的污渍。想着对方竟穿着花了自己的钱买来的鞋践踏自己，张紫妃怒气冲天，大吼一声，顺手抓了一件东西就朝关小雨扔去。
四肢被控制的关小雨眼看着水瓶砸来，却无法闪避。咣！装着水的金属圆筒击中关小雨的头部，令其险些昏迷。原本忙着按住关小雨的女生们，现在又跑到张紫妃身边，阻止她继续进攻。
曹曼站在更衣室的角落，观望着眼前的混乱，奸笑道：“这把火烧得如此旺盛，实在我预料之外。”
“这也是因为二人之前就有了矛盾，”张瑶套上了一件毛衣。“真乃天助我文科组。”
“老大，敢问那送柴之人...”文诺试探了一下。
“不该问的还是别问。”曹曼见文诺不乐，又补充道：“你不必自卑。文科组没几个人知道。”
“总之是老大英明，”许楚楚转移了话题。“与其我们将这份报纸公布于众，不如让理科派的张紫妃去做，更有可信度。况且，她还是关小雨的贴身好友呢。”
此时，吴候已被孙泉叫来。他确认关小雨并无大碍后，将两人送去校长的办公室。其他目击者也一同前往。
张瑶望着散去的人群，建议道：“老大，事后要不要我...”
“不妥，”曹曼挥了挥手。“太早去问候，关小雨定会怀疑这一切与我们有关。还是稍作等待为妙。”
“老大所言极是，”文诺表示赞同。“经过这番打闹，关小雨是回不了理科派了，粉丝也会一一弃她而去。被冷落的她，不久便会感到孤独。那时我们再出面迎接，她定会感激不尽。”
曹曼鼓掌大笑。“不愧是我的文诺啊。”
虽得到夸奖，文诺的内心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从这一次的行动来看，曹曼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信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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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贝贝到家门口时已经是六点多钟。经历了下午的那场混乱后，她差点忘了早晨的事。不知刘纵是怎么跟刘表叔和蔡婶讲的。如果那孩子使坏，她又该如何应付？能应付的了吗？想到这，刘贝贝突然有了借宿旅馆的念头，但那也只是短暂的念头而已。该来的还是要来。她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劫的。
“我回来了，”刘贝贝打开前门，进了屋。她换鞋时，见蔡淼从刘纵的房间走出。
“贝贝！”
刘贝贝原地不动，半蹲着与蔡淼对视。她的这位婶婶戴着一副勉强的笑容。三十有余的脸蛋脱了妆后略显疲劳。黑直的中等发向后绑成了一束短辫。她已将早上穿的米色西服套装换为一身家庭主妇般的打扮。宽松的紫色毛衣下露着白色T恤的领子，腹部沾着炖菜时崩到的油水。灰蓝色长裤低达地板，裤腿的背面被踩在拖鞋下。肤色丝袜在右脚大拇指的侧方被磨破一个洞，她却没有察觉，依然穿着。看样子，蔡淼这一天过得不是很悠闲。
“怎么了，蔡婶？”刘贝贝边假装毫不知情、边祈祷着刘纵没有将她供出。
“我还好，”蔡淼郁郁不乐地说。“只是小纵他...”
“小纵怎么了？”看着婶婶的表情，刘贝贝不由担心了起来。虽说刘纵受伤是咎由自取，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若是真的因此落下了残疾，刘贝贝定会终生愧疚。
“他的手受了点伤，”蔡淼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像是要哭。“这几天得在家养病。那个...”
刘贝贝知道对方不好开口，便替她接了下去。“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如果你愿意，那就太好了！”蔡淼的语气立马轻松了许多。“你也知道，你表叔他日夜忙于工作，这个周末又要出差。我呢，公司那边有个重要项目。今天因为有紧急情况，请了个假，但活还是要干的。我打算明天也请假，在家陪小纵，然后周末去公司把这两天的活补上。正好，你周末不用上学，可以在家...”
蔡淼仿佛从刘贝贝短暂的眼神变化中看出了什么。“难道你周末有事？”
“啊，不...”刘贝贝连忙做出微笑。“一件小事，应该可以推掉。”
“行，就这么定了，”蔡淼温柔地伸手把刘贝贝拉到客厅。“你表叔待会儿打车回家。我这就去做饭。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小纵。他说有话跟你讲。”
刘贝贝对婶婶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应。她尴尬地点了点头，等蔡淼去了厨房，便放下书包，慢慢地走向刘纵的房间。
从门外，刘贝贝可以看到刘纵安逸地卧在床上。他的右手高抬，下面垫着多个蓬松枕头，以助消肿。盖着动物图案棉被的腿上摆着一台平板电脑，正在播着电视剧。刘纵见堂姐进屋，用左手点了暂停。
“贝贝姐。”
盯着那微笑的孩子，刘贝贝难辨真伪。她心怀疑虑地问道：“你没把早上的事告诉蔡婶？”
“没有啊，”刘纵欢喜地回答。“我又不傻，干嘛要那样？”
“哦？”刘贝贝着实意外。“说来听听？”
那孩子做了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你想啊，如果我说是你把我的手挤成这样的，我妈难免要问个究竟。到时后，就算我编个理由把责任全推给你，我妈或许会信，但我爸未必会。这样一来，还得罪了你。即便我逃过了这件事，你也肯定会为了把我拉下水，告诉他们我装病的真相。
“如今，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会受到处分。爸妈看我伤成这样也不会去追究我发烧是真是假。这几天我还能在家待着，不用去上学。我妈需要你帮忙照顾我，所以对你的态度也有好转。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贝贝无言以对，不得不佩服这八岁孩子的机智。她看了一下刘纵的手，一脸关切地道：“疼吗？”
“吃了止疼药，好多了，”刘纵嘻皮笑脸地说。“只要能逃课，受再大的苦也值。”
望着这既聪慧又天真的孩子，刘贝贝心里不由产生了几分同情。她拍了拍刘纵右腿旁的床单，问：“能坐吗？”
刘纵在平板电脑上打开了游戏，说：“我又没洁癖。”
刘贝贝将身子轻轻降下，以免制造太大的颠簸，弄疼表弟的手。“小纵，姐姐想跟你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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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的关小雨照着厕所的镜子，用蘸了碘伏的棉签在脑门上一点。“嘶！”她呲牙忍痛，将伤口周围的皮肤也涂了涂。“可恶的张紫妃，”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创可贴，撕开了包装。“趁我被别人拽着，用暗器偷袭。也就你这种小人能做得出来！”
盖住了伤口后，关小雨仔细瞅了瞅自己。虽然对这深肤色的贴布有些不满，但也好过下面的划痕和瘀斑。“就这样吧。”
从厕所出来，关小雨拿着手机躺在了旅馆的床上。她刚打开抖音，想放松一下心情，突然收到了微信的视频呼叫。一看是父亲，她急忙搞乱头发，用刘海遮住了脑门，然后按了“接听”。
“小雨啊，听说你在学校打架了？没事吧？让爸爸看看。”
面对父亲的质问，关小雨只能坦白。
“没受伤吧？谁赢了？你有没有用老爸教你的那招‘擒龙爪’？”
关小雨刚要回复，却被镜头外的母亲抢先。
“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拿来！”
听到母亲的声音，关小雨顿时有些退缩。
“关小雨，你长本事了，是吧？还会打架了？爸妈辛辛苦苦挣钱送你去上学，容易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吗？”
原本心情稍有好转的关小雨，现又感到了不爽。她嚼着舌头，强压着眼中的泪。“是她先欺负我。我不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嘿，你还有理了？我跟你讲啊，关小雨—”
“哎，别说了别说了！”关小雨的父亲把手机夺了回来，以温柔的语气安慰道：“小雨啊，你妈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啥，我们就想看看你，没事就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关小雨说了一声“嗯”便立马挂掉。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不断地流出。她张嘴，将埋藏在胸口的怨气以惨叫的方式释放出来。父母的一半训斥、一半关怀使她憋在心里一整天的委屈再次化为剧痛。在这个四处无人的房间内，她不必顾忌、不必逞强，可以自由地抱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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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为小康成功约到女生，干了！”乔日逍举起酒瓶，带头把手里剩余的啤酒一口气灌下。
放学后，课外团的乔氏兄弟请客，与孙尚康、鲁子敬、吕萌、甘玲、和苏菲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一同畅饮。为了不破坏气氛，鲁子敬早就吩咐在座的其他女生不要透露关小雨和张紫妃打架一事。
喝完后，乔月遥感到有些上头，连忙吃了一块鱿鱼。“你们约了哪一天？”她问身旁的孙尚康。
“周六，”孙尚康答道。“她说表弟受了伤，还不知情况如何，所以今天不行。”
“真是的，还要等到周六，”鲁子敬叹道。“我都为你感到迫不及待了。”
孙尚康笑着说：“能约到她，我就很知足了。多等几天又何妨？”
不远处，有人将酒瓶重重放下。已经烂醉如泥的他半睁着眼，转向孙尚康，道：“恭喜你啊，如愿所偿...可惜我...”他失落地看着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诶？”孙尚康认出了对方。“你不是我们体育班里的周创吗？来来来，一起喝。”他友好地把周创请到身边。“心里有什么苦，跟大伙讲讲呗。”
“是啊，看你就是个有故事的人，”鲁子敬递给了周创一串羊腰。“来，边吃边说。”
周创接过了食物，但并没有放入口中。“我今天...体育课本来有机会跟小雨大神同队...可我偏偏这个时候尿急...回来时她已经找了别人...”他喝了一杯，又继续说：“我是不是...很窝囊？很没用？”
稍有醉意的孙尚康转身拿酒，想给周创满上。可一对身影从眼前经过，使他突然惊醒。
周创打了个嗝。“我后来从别人那要了她的电话...打给她，她却不接...你们说...小雨她会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啊？”
“怎么会呢？”鲁子敬不便告知真相，只能安慰道。“她一定是忙着呢。或许跟刘贝贝一样，家里出了点事。”她对周围的伙伴使了个眼色，以一句“是吧？”换来大家的众口一辞。
鲁子敬注意到唯独孙尚康没有吭声，便用肘部戳了他的肋骨。“喂，配合一下啊。”
孙尚康早就顾不得周围的事，起身道：“对不起，大家。我先失陪了。”他奔着那对身影追去，跟随他们过了几条街，来到一个五层的大楼前。在闪烁的灯光下，孙尚康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妹妹搂着一位男人的胳膊。两人你拥我抱，卿卿我我，甚是亲密。眼看他俩要走进酒店，孙尚康从藏身处一跃而出，大呼：“你们要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