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李彩凤和徐渭对坐。
李彩凤不再隐瞒,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对徐渭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
徐渭的手捋着胡子,用欣赏的眼光不住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呐,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居然有如此的经历?徐渭自诩也是一名神童,可是自己的才能局限在书画和文章方面,而李彩凤的才能则表现在智谋和个性上。
得知了李彩凤的后续计划,徐渭连连点头,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不仅摆脱了困局,而且借力为自己造势,好手段!
很妖孽,真的超出了徐渭的认知。
徐渭听完李彩凤的经历,对李彩凤说道:“彩凤啊,你读书不少,却只是囫囵吞枣,以后还需找个良师好好指导,一些学问不是靠自己的研读就可以领悟的,你需要你一个引路人。”
李彩凤深以为然,她到目前为止,只是看了一些书,凭借超常的记忆力记住了这些知识,可是却无法深刻领悟。这也是她一直苦恼的地方。要不然,她不会连徐渭写的碑文都无法完全理解。
李彩凤双手一摊,说道:“徐先生,你可真是一语中的,我正是因为没有良师而烦闷呢。”
面对李彩凤的苦恼,徐渭哈哈一笑,说道:“你不必苦闷,这样吧,枚儿此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我便在漷县住上一两个月,等到枚儿的病差不多痊愈。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指导你的学习,你可愿意?”
李彩凤闻听,立即喜出望外,徐先生愿意指导自己学习,这简直是个意外之喜啊。他从章师爷哪里知道了徐渭实际是名扬余杭的才子,能得到徐渭的指导,自己怎能不愿意?难得徐先生不计较自己是个女孩,难得他这么青睐自己,自己有何不愿意?
当下,李彩凤拜徐渭为师,徐渭对李彩凤异常满意。自己的本意只是报答她救自己儿子的恩情,转念却想到,自己如今半生落魄,一身抱负无处施展。而这个李彩凤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展现惊人天赋,自己何不把将所学倾心传授与她,这也算自己找个了好衣钵。
章师爷和李锦等人闻听李彩凤拜徐渭为师,也都十分高兴。只是章师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李彩凤,里面还带着些许的嫉妒。
李彩凤将徐渭所写的碑文交给了章师爷和李锦等人,剩下的事儿也没多少难度了,购买石料的事已经有了着落,只等拓写石刻等事宜了,而她,则是抓住这难得机会,向徐渭学习学问。
徐渭将李彩凤的学问做了个探底,十分惊讶于她的功底。虽说李彩凤没有经过系统的四书五经学习,可是她已经将这些背的滚瓜烂熟,更可贵的是,她读过几十本各类的杂书,并且烂熟于心。因为李彩凤是女孩,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所以徐渭就决心重点培养她的谋略与杂学。
李彩凤每日早早用了早饭,便来到了徐渭的住处,悉心聆听徐渭的教导。
徐渭的学问让李彩凤大开眼界,徐渭除了精通四书五经等科考学问,对历史军事政治等领域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徐渭从上古传说讲到三皇五帝,从秦皇汉武说到唐宗宋祖,甚至对元明的社会经济也讲了独到的见解。
李彩凤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个鲜活的历史人物,霸气威武的秦始皇,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知人善任的唐太宗等等。徐渭的讲授很独到,他将历史上的知识先按朝代进行横向讲解,然后又将相同的历史事件做纵向的比较。比如,他徐渭将历史上有名的变法事件放在特定的历史阶段进行讲解,然后又将商鞅变法、王莽变法、王安石变法等进行比较,分析其变法的利弊,剖析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等。
李彩凤的眼睛每天都是明亮的,在徐渭的讲解中,她学到了太多的知识,知道了历史不止是书籍上的冰冷记述,其实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组成。阴险狡诈、争权夺利、正义果敢、不死不休......
徐渭讲解时,有时放声大笑,有时嚎啕大哭,时而悲愤哽咽,时而喜不自胜。
他将一个学生的课堂,变成了指点江山的文字激扬。
李彩凤被震撼,被吸引,被感动。
徐渭某天问了李彩凤一个问题:“为何每个历史上的朝代建国之初总是政治清明,到后来却是苟延残喘,直至灭亡倾覆?”
李彩凤想了许久,才吐了一个答案:“是君王的问题。”
徐渭满意地点点头,“当然是君王的问题,腐败无能,贪图享乐,完全忘记了先祖的教诲。当然,还有其他的社会问题,比如天灾等。”
李彩凤问了徐渭一个问题,“先生如何评价武则天?”
徐渭闻听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对嘛,这才是我徐渭的弟子,够狂!够野!
“雄才大略,政治清明,百姓富足,有“贞观遗风”!”徐渭大手一挥,诳语顿飞。
“哦?先生评论倒是别出一格,《资治通鉴》可是严厉的批判武氏呢。”李彩凤认真地说道。
“那是那些酸儒的评价,只要是国家安定,百姓富裕,庙堂稳定,江湖祥和,管他是谁做皇帝呢?”徐渭依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仅是武氏,历史上几位仅有的女皇,也都是雄才大略,气度不凡。”徐渭说道。
“还有其他的女皇帝?”李彩凤吃惊地问。
“第一位女皇帝是北魏殇帝元姑娘、第一位实权女皇帝是北魏胡太后、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正统女皇帝是武则天
中国历史最后一位女皇帝是耶律普速完!”徐渭侃侃而谈。
“哦”,李彩凤的嘴巴张成“o”型,她第一次听说这么多历史。
徐渭看见李彩风的表情,也是哈哈一笑,就讲起了历史上四位女皇帝的故事来。
徐渭的学问很精深,在杂学方面更是胜常人一筹。他将他的军事知识和自己对军事的研究一股脑的讲给了李彩凤,将历史上的重大战役都做了分析,也不管不顾李彩凤能听懂多少,总之徐渭在短短两个月里,将自己平生所学,全部塞给了李彩凤。
李彩凤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遍地是金子的世界,怎么捡也捡不完。
徐渭的儿子枚儿在李彩凤的奇方的治疗下,身体逐步好转,面色恢复了红润,咳嗽也完全治愈。李彩凤还不放心,她找来梁大夫检查,梁大夫经过仔细的检查之后,很确定告诉徐渭,徐枚的肺痨已经治愈,只是身体恢复还需时日。
李彩凤十分高兴,这里面也有她一份功劳,可见李神医留下的药方功效十分强大。她又按照李神医留下的食疗法给徐枚开了一副药,确保他身体恢复如常。
徐渭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儿子的病情居然在这么短的时日里痊愈了,这在当时简直是个奇迹!他感激地朝李彩凤拱手说:“凤儿,为师太感激了,让枚儿过来拜见姐姐吧。”
李彩凤也很兴奋,自己居然有个弟弟了?自己在家是最小的一个,一直被父母宠着,现在自己可以照顾别人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徐枚也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一直拉着李彩凤“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徐渭要走了,李彩凤十分不舍。徐渭说道:“凤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师在家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为师在家乡还有个私塾,几十个学生在等为师。”
李彩凤鼻子一酸,眼里哧哧流了下来。她拉着徐渭的手,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