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怒喝：“你不是荆云，你是何人?”
“青云，你连哥哥也不认吗？”荆云的脸凑近刑天，哭泣：“不错，我早就死了，因为你的软弱，因为你的邪念而死！”
荆云的一席话，字字如骨针穿心，令刑天痛不欲生。哥哥离开人世的那一幕，闪现在眼帘。
九岁那年，刑天和大两岁的哥哥上山采药，掉入泥潭。
哥哥用头顶着他离开险境，自己却深陷泥泞。哥哥伸出手，希望刑天拉一把。
刑天害怕地退却，他怕再次陷进去。他眼睁睁地看见泥浆淹没哥哥的肩、颈，头，最后整个人消失在泥潭。
“你心存邪念，如何使用干槭?”荆云的脸变回白须、白眉、凹眼、尖嘴。他的喉咙，呼、呼、呼、呼地出气，然后惨笑：“老夫生有九子，八位丧命槭邪。有的被外人所杀，有的兄弟相残。还有人仗槭之威，滥杀无辜。”
“前辈莫非是陆风荀?”刑天心生怜悯。但心中对公孙越的仇恨，仍不能释怀。他大声问：“有人杀死我的父亲，杀死我的族人，这血海深仇，能不能报?”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即使亲眼所见，还须洞察！”陆风荀闭上眼，低吟：“拥有干槭者，先正其身，否则追悔莫及。”
“依前辈所言，公孙越杀父，另有隐情?”刑天回味陆风荀的话，心绪彷徨。
“呵呵呵呵，你可以取下干槭，老夫绝不拦你。”陆风荀的脸，随笑声消失，天石桥一片寂静。
“拥有干槭者，先正其身，我心存邪念，不配……”刑天走到崖壁，抬望唾手可得的干槭，象着了魔，口中不停唠叨，他转过头，痴痴地移动脚步。
“刑天！”姜明鲲飞身迎上去，看到他无功而返，脸上竟长松口气。
“刑天兄弟破除幻境，完全可以得到干槭，为何折返?”陆吾轻问。
“我要先正其身，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刑天喃喃地说。
“报……”一位族兵仓皇进洞，跪伏在陆吾面前。他不拘生人在旁，大声禀报：“姬启大军昨晚洗劫平梁谷，掳走上百位年轻女子。现关押在采石场。”
“昨晚之事，为何此时才报?容清头领知否?”
“纹虎兵占据各个路口，禁止北黎人出入。”族兵低声道：“幸有天石洞密径，手下才得以躲过。”
“纹虎欺人太甚，误以为北黎无人！”陆吾情绪激动，脸上涨得通红，大声说:“集结兵力，杀向采石场！”
“将军稍安勿躁！”姜明鲲沉声喝止。他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姬启远道而来，却肆无忌惮地挑衅北黎，肯定为了更大的阴谋。
不久前，轩辕六部为抢夺贡山，与膜塞爆发战争，却因战器落后，屡屡败阵。后来，得到北黎进贡的首山石，依靠坚硬锋利的炼石器，轩辕六部才摆脱颓势，转守为攻。想必，姬启此行，为所有首山石而来。
姜明鲲看看陆吾，刑天，机智地转动眼睛：“我等三人，只身简从，混入石场，先救出关押的女子，然后由容清头领定夺，赶走纹虎兵。”
“此意甚好，赶紧行动！”陆吾笑道。
“不好，恐怕来不及了，容清头领巳时动身，前往采石场！”刑天想起飞霞岭，容清的谈话历历在目。
“我等走天石洞密径，那里直通采石场！”姜明鲲严峻道：“不管遇到什么，不许恋战。”
光秃秃的石山，高高悬挂着一面黑旗。上面画着一只张着血口的猛虎。山下，是一排排草顶石屋，那儿曾经是采石人居住的地方。如今，住满纹虎兵。
狎浪的淫笑，女人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整个石场就象人间炼狱。
姬启坐在地席上。布满黑毛的手臂，紧紧搂着一名女孩。
女孩衣服凌乱，惊恐地蜷缩着身子。
姬启端起木墩上盛满果稠的碗，先惬意地喝一口，再扳开女孩的嘴，把半碗果稠全倒进去。
扑扑，咳咳……女孩怎能经得起这般折腾，果稠猛灌入喉咙，呛得她连连呕吐出来。
“哈哈哈”姬启仰天狂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从女孩的惊恐中，他仿佛看到一个懦弱的氏族。
姬启的三角眼，如野兽般盯住女孩，浓须里的舌头，不断舔舐嘴唇。他脱掉衣服，狠狠扑向地席上的猎物……
一条鲮甲带，象飞舞的蚺蛇。漫布的尖刺，划过姬启的脸颊。偷袭者连连抖动，姬启脸上，被生生挂破几道血口。
他震惊地放开女孩，迅速站起身。他冷眼打量着闯入者，暗暗扫视墙角的石锤。
姜明鲲不动声色地握紧鲮甲带，他把浑身哆嗦的女孩送出门外，做好与姬启对战的准备。
“知道我是谁吗？”姬启不敢大意，说话的口气，虚张声势。能躲过族兵的严密警戒，此人肯定不简单。
“轩辕虎王姬启，早有耳闻！”姜明鲲平静地说：“索要炼石，我管不着，祸害北黎族人，管定了。”
“汝今，只要本王一声招唤，你将身首异处！”姬启压制心中的怒火，佯装沉静。他的双脚，却快速接近石锤。
叭，姜明鲲狠扬鲮甲带，拦住姬启。这一鞭，也打乱他的企图。
姬启的石锤，凶猛狠毒，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锤下。
此刻，姜明鲲需要缠住姬启，为刑天、陆吾，营救被关押的北黎妇女，争取更多的时间。
姬启显然知道对手有备而来。他停止抢夺石锤，站定身子。
他浓须张开，嘴里发出吼吼的咆哮。虎啸声震耳欲聋，屋内的墙壁瑟瑟抖动。姬启故计重施，身子幻化无数虎影，把姜明鲲包围起来。
“虎幻功！”姜明鲲高叫一声，同时冷笑：“轩辕六部的象形，按本部图腾修炼，破招不是很难。”
姜明鲲侧身，象一条游鱼冲向正面虎影。他双掌并拢，利剑般刺向姬启的胸膛。
他轻松破解对方的虎幻，把他逼到墙角。一招掌刺山门，在他的胸毛下，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冥鲲术！”姬启一惊，双脚后翻，脚蹬墙壁，斜身而下，躲过凶险劲招。他收回虎幻，露出真形，凶光毕现：“你是姜姓后人?”
门外，传来紧急的呐喊。声音越来越近。刚才姬启的虎啸，惊动外面的纹虎族兵。他们包围这间屋子，潮水般涌进来。
“姜明鲲，烈山氏姜石年五十一代嫡孙。”姜明鲲面不改色。
“呵呵呵，果然是名门之后！本王当有幸讨教！”姬启朝门口的将兵递个眼色。人群自动分成两排，中间闪开一条通道.。
他面向姜明鲲，右手一摆：“请赐招！”
“请……！”姜明鲲话音未落，突然从怀里掏出闪亮的蚌镖，甩向姬启。
姬启始料不及，头往后仰，蚌镖嗖、嗖、嗖掠过他的面颊，扎在石墙缝。
姜明鲲趁姬启阵脚未稳，飞身而上，手中的鲮甲带尖刺脱落，无数细针射向他，没入身体。
“没想到，你会用阴招！”姬启瞪着血红的眼睛，他运足气，赤膊的肌肉隆起。体内的鲮甲刺呲、呲、呲……尽数逼出，反射向姜明鲲。
姜明鲲闪身躲开，不禁倒吸口冷气。他举起无刺的鲮甲带，手不停颤抖。
“幸好本王有轩辕支甲护体，否则，必将毒发身亡。”姬启眼里透着狡黠。他抢过族兵的石刀，狂妄地在自己身上划动，绽开的皮肉没有一丝血迹。
姜明鲲的俊眼，掠过一丝不祥。他原以为，凭自己的身手，拖住姬启应该没问题。没料到，他会有轩辕支甲护体。轩辕支甲的修炼，是轩辕六部中，最上乘的武功。练习者先抽打身体，至全身溃烂，再入药池，在一百种珍奇药植中浸泡三年，炼就百毒不侵，百伤不腐。
此时，他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仿佛看到妻子含妱和儿子，站在东黎老家的海边，向他点头微笑。
却说刑天、陆吾刚混入石场，便听到一阵女人的哀号。一群纹虎兵驱赶着十几位妇女，凶神恶煞地往石洞走。
刑天和陆吾尾随跟进石洞，进入到石洞深处，只见四周散落着石块，磨烂的藤篓，满地皆是。
“这里是废弃的矿洞，已经开挖到坚石区。”陆吾小声提醒：“当年，河川夷人就是在这里，发现了炼石。”
“河川夷人是刑天阿公，也是恩师！”刑天低声回应。
“嘘”陆吾的手指压到唇边，做个禁声的手势，顺即指着不远处。
前面，已到矿洞尽头。太阳光从无数通气孔投射，把洞内照得熠熠生辉。
石壁前，另一群人早早等侯。为首的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一副精练的样子。他摆开双手，高兴地迎接押送妇女的纹虎头领。
两人象久未谋面，热烈地拥抱。
“瘦猴叫姬焕！是姬启的心腹。他自愿留在采石场，监工开采炼石。跟他拥抱的叫胥安，身居纹虎大将。此人不可小觑，在轩辕六部，九十九员大将中，战功显赫。”
“这个胥安，好象没有和姬启一道来北黎。”刑天仔细观察胥安，极力从那张黄脸、长须中，回溯在石盘冀跟纹虎兵的交手，却毫无印象。
陆吾闻言，细眉紧皱，呼吸变得急促。他紧张地问：“你确信?”
“确定！”
“难道他从平梁谷而来?”陆吾的声音，仿于鼻腔发出，带着粗重的喘息。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姬焕走到胥安身后，来到被押解的女孩面前，逐一观看。女孩们垂下头，浑身害怕地颤抖。
“将军，您确定这些人是处子吗？”姬焕伸出手，捏住一名女孩的下巴，欣赏那张惊楚含泪的脸，轻描淡写地问。
“请辅王放心，这些女子全都经过婵嫫验身，应无差池。”胥安恭敬地拱手。
“好！”姬焕转身，走到石壁前，对着手下的亲兵，高呼：“把河川推出来！”
“遵命！”
“吼吼吼”姬焕的亲兵，嘴里发出助威般的吼叫。人群闪开一条道，两名纹虎兵押着五花大绑的河川，推到姬焕面前。
“阿公！”刑天热血上涌，矢口呼喊，激动地站起身。
他的嘴，被陆吾紧紧捂住，身子被他狠劲扯下来。陆吾瞪大眼睛，沉喝：“你不要命了。”
姬焕仰头，围着河川转一圈，瘦小的身体蕴藏着阴毒。他踮起脚尖，猴腮抵近河川的脸颊，他指着前面的石壁，尖声问：“河川，本辅再问一句，这里有天石吗？”
“没有！”河川平静道：“这座石洞，炼石皆枯，何来天石?”
“有没有天石，岂由你说了算！”姬焕挥挥手，大喊：“动手！”
“是！”
“不要！”河川哭泣，爱莫能助地望着那群女孩。
“不好，姬焕准备滴血验石！”陆吾大惊：“找出天石，必采贞女之血。”
“天石从何而来?”
“天石当然来自天上！”陆吾没好气地瞪刑天一眼，抽出长刀。他想等纹虎兵划开女孩们的手臂，奋不顾身地冲上去。
纹虎兵拖出两名女孩，来到石壁前。族兵把她俩的头，使劲按住，随着手起刀落，两名女孩的头颅滚落地面，鲜血喷溅在石壁上。
“尔等泯灭人性，该当千杀！”
河川使劲挣扎，口中怒啸。
刑天、陆吾一跃而起，两人借着乱石的掩护，渐渐接近姬焕。
嘤嘤嘤……其余的女孩自知劫数难逃，嘤嘤哭泣。
姬焕若无其事，走近溅血的石壁，仔细观看。血迹开始凝结，出现黄褐色。
“怎么会这样?”姬焕喃喃自语，不相信地摇摇头。
“辅王?”胥安走到姬焕身边，不解地轻问。
“没有天石，如何战胜膜塞！”姬焕挥拳，狠狠捶打石壁。他反过身，重新扫视女孩们，恶狠狠地说：“把她们全带过来。”
“辅王慎重，北黎并非不堪一击！”胥安深目凝重，沉声提醒：“本将的重兵，安扎平梁谷，倘若此时交战，难保胜算！”
“虎王早备万全之策，我等尽管放手去干！”姬焕亲手抄刀，走到站成一排的女孩身后，高高举起石刀。
“姬焕，你这个禽兽！”河川顿足凄嚎。
姬焕的细眼，斜视河川，尖嘴咧着狞笑，石刀对准一名女孩的后颈，狠狠砍下去。
咣当！陆吾即时出手。两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你?”姬焕有些意外。他握紧刀柄，小眼睛飞闪。陆吾的陆风家族，遍布天下，在轩辕六部，也是举足轻重。近几年，陆风家族人丁骤减，谜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野。
“没想到吧，我没死！”陆吾从腰间摘下弯刃，在手上飞速旋转。
姬焕举起石刀，迈步迎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