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秋风略过树梢,拂过枯黄的叶,发出“沙沙”的稀碎声。
几片焉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下,一辆马车驶过,被卷进车轮之下,混进了泥土中。
“知秋,按照这个速度,等我们到沧榆天府,他们入门试炼都完了吧。”
司黎一身桃红色云纹长袍,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看见闭目养神的故知秋,忍不住伸出手指触了触她卷翘的睫毛。
只是还没得逞,人儿就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司黎也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勾唇一笑:“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不亏是有‘艳冠天下’美称的故知秋啊。”
故知秋微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刮过,抬手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入眼是一大片枯萎的菡萏,焦黄的枯叶和残缺的莲叶铺满了整个河面,四处都是落败萧条的模样。
不远处有一块石界碑,上面写着“石家庄”三个字。
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过,走在一条窄窄的泥泞小路,也许了前不久下了一场秋雨,这条路格外地难走。
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镇上。看着“菡萏小镇”四个字,乌三激动地“嘎嘎”叫。
故知秋广袖一挥,乌三的鸟嘴上立刻出现一个银蓝印记,下一秒它就被封了口。
她随手将乌三扔给刚下马车的江雪,后者一时间毫无防备,被飞过来的乌三撞得连退了几步。
“呲……”
她疼得捂住手臂,倒吸一口冷气。乌三见此,翻了个白眼,扑棱着翅膀,停在自家主人的肩膀上。
故知秋收起龙马香车,一行人进了镇。
他们走在街道上,四周冷冷清清,连一个小摊贩都没有,只有酒楼还开着门,里面坐着几位食客,小二肩上搭着抹布,靠在门口嗑瓜子儿。
他们走进酒楼,靠在门上的小二眼神隐晦地快速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态度不算热衷地请他们进去。
掌柜在前台“哒哒”地打着算盘,小胡子一翘一翘,随着表情的变化朝不同的方向摆动。
小二引他们进来后便又靠在门上磕着瓜子,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
“打尖还是住店?”掌柜头也没抬,继续打着他的算盘,记着他的账。
“住店。”故知秋回道。
“几间?”掌柜拨动着最后一颗算珠,终于抬头看着故知秋一行人。
“三间。”故知秋看着掌柜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一共三枚红莲币,吃食另付。”他说完,又低下头去整理桌子上的账本。
故知秋放了四枚红莲币在桌子上:“为我们准备一些吃食和热水,送上来。”
掌柜收起红莲币,朝门口的小二喊了句:“带客官去客房,顺便叫后厨准备三份吃食,一会儿你送上去。”
“好嘞。”
小二撤下肩上的抹布,朝故知秋一行人弯了弯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
夜渐渐深了,月慢慢被云层遮住,黑暗笼罩着整个小镇。
镇口的那颗数十米高的枯树上站着一只血鸦,两眼猩红,爪子死死抓着枯枝,发出一声怪叫。
“桀——”
“!”
故知秋猛得睁开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慌。
她的胸膛上下起伏,蒲扇般的睫毛颤抖着,有些失神地看着快燃尽的红烛。
一滴滴红蜡掉落在烛台上,好似美人温热的泣泪,慢慢冷却在一起,最后成了一片狼藉。
她沉默地起身下了卧榻,走到茶桌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便静静地看着蜡烛发呆。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突得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了句:“何人?”
门外的人没有回应,过了十几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故知秋不由皱了皱眉,起身开了门,看着一身绯红色长衫的司黎,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司黎没有搭腔,只是一脸严肃地走进房间,四处寻找。
窗外的冷风猛得灌进来,一下子将烛台上的红烛吹灭,房间里仅存的暖气也被冷风吹散,温度立刻降了下来。
司黎站在房间中央,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凝结着化不开的冰,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突然,他对着床榻的方向冷冷地喊着一句:“出来!”
故知秋双臂环胸,眉头微蹙,沉默地看着司黎。后者慢慢朝床榻走去,猛得掀起床板,床板下趴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的嘴巴一直裂开到耳朵位置,流着潺潺血水,而他脸上的肉也已经腐烂得可以见骨,两者混在一起,一摊一摊地往下掉。
他的舌头有小孩手臂那么长,不停地在空中扭曲抽动,好像有独立生命一般。
空洞的双目里,有两点红光闪烁,突然两只眼球爆突,开始剧烈膨胀。
不一会儿,两个眼球就被撑得接近透明,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内容物,那薄薄的一层膜仿佛一触即破。
司黎没有立刻将他杀死,而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趴在床板上的怪物眼珠僵硬地转动,最后直直地锁定了门口站着的故知秋,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故知秋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眼底露出一抹冷意。
楼梯间传来“吱咔”声,后背袭来一股寒气,好像蛇类的鳞片从皮肤上刮过,阴寒湿滑,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一阵强风刮过,掀翻了烛台和茶壶,齐齐掉在地上,摔个七零八碎。
在黑暗中,只听见长剑刺入肉身的闷顿声,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迅速在房间里扩散。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撒在染血的剑尖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司黎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自己胸腔穿出的剑刃,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为……什么……”
面对司黎的质问,故知秋勾唇一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多了一份娇媚。
她拿着剑在他身体里狠狠地绞了一圈,任由血液沿着刀身流到剑柄,染红她的手。
“左护法,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她反手握紧剑柄,电光火石之间用力一横,一声“锵”之后,“司黎”已经被斩成两半。
就在这时,四周泛起水纹,空间突然开始扭曲,地上的尸体化为一滩血水最后消失不见。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红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烛泪缓缓流下凝聚在烛台上,桌子上的茶还温热着。
只是……
故知秋侧头瞥着下巴搭在自己肩上的男人,眼神微冷。
“故知秋……”
男人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脖子,阴恻恻地说:“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