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的人已经急成傻逼,但余震还没有过去,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派人去搜救,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先撤离。更要命的是,晚上的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座山,又滑落了一大块。
何渺和顾予怀。
生死未卜。
何执眼都红了,一宿没睡,熬到天亮。
结果气象勘测员告诉他,不能前往,且不提余震还在,光是山下涨水严重,就很难进入山内搜救。
“直升机呢?他娘的老子自己开去搜救!!”何执青筋暴起。
“不行,今天有阵雨,气流不稳定,您无法靠近那座山。”气象员安抚道:“您别急,现在正在抽山脚的水,搜救人员和搜救工具也整装好,余震一过就前去救人。”
何执摔了杯子。
又要熬一个晚上。
非常难熬的一个晚上,不仅何执难熬,他心心念念的两个人也十分难熬。
何渺被困在一片漆黑的狭隘里,分不清昼夜,她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僵硬,胃里灼人的烧疼,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顾予怀很久没吭声了。
他们俩当时拼命往上跑,多亏顾予怀对这座山很熟悉,一转弯将她带进了一个岩洞里,确切的说是两座山衔接出的缝隙,他将她推进去时,山洞上方的泥巴石头正哗啦啦滑落,两个人只进去一秒不到,滚过的泥石便堵住了洞口。
接着外边便是一阵阵的巨响。
没被泥石流砸中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何渺却是来不及高兴,因为顾予怀进来时,被落石砸中了膝盖。
不知道伤到了什么程度,但闻着那一股股的血腥味,何渺忍不住的慌张,顾予怀检查了一下,从内衫上撕扯了几条布料做简单包扎。
这个缝隙很小,堪堪容下他们两个人,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何渺稍微动一下都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何渺慌得不敢动,眼泪汪汪地问这问那,他竟是耐心的一一回答。
问了好一会,何渺感觉有些窒息,她意识到什么,抖着嗓子道:“这里面空气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嗯。”
何渺瞬间不敢做声,她还是知道的,说话的时候消耗更多氧气,忍不住小声道:“那你不让我闭嘴。”
顾予怀轻嗤:“怕死?”
当然怕,她还想回家呢。
何渺心想。
顾予怀动了动,上身靠过来,何渺看不见他做什么,感觉他在她身侧捣鼓了许久,弄出来的声音让她听着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他重新坐回去:“空气还是有的,不至于憋死你。”
何渺惊奇的看到她身侧被挖出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空气涌进来,带着浓郁的土腥味。
“你怎么弄的啊?”
顾予怀扔给她一根东西,何渺借着那个洞口带来的微弱光线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很结实的小木棍。
“好神奇,你哪里来的?”
“路上捡的。”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来这里。”
“万不得已。”
“那还能多挖几个洞出来吗?说不定我们能从洞里钻出去呢。”
“想得美。”
何渺哼了一声,拿着小棍子随意捅了几下,顾予怀换了个姿势,说:“不是哪里都能挖出洞的,薄的地方才行。”
他多说了一句:“洞口会被更多石头挡住,你挖不开。”
何渺想了想:“这个洞是不是也会被挡住?”
“嗯。”
何渺的脸垮下来,半响,凑到那个小洞前使劲儿吸了几口空气,她转过头:“你要不要也来闻闻?趁它还在多吸几口。”
“无聊。”
“你的膝盖痛不痛?严重吗?要不要拿这根木棍固定一下?”何渺记得电视剧里都是这样弄的。
“皮肉伤,不是骨折。”顾予怀啧了一声。
何渺听出来他的嘲笑,不满地哦了一声,气哼哼反驳道:“我才不笨,我一直很聪明的,这次期末考还拿了全班第一,双百哦,我都六年级了,老师说六年级能得双百的人很少的,以我的成绩,以后肯定能够上江城最好的中学??????”
何渺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从成绩好扯到文武双全,然后扯到爸爸教的功夫,扯到妈妈给她做的蛋糕,扯到正在看的漫画。
顾予怀很少跟小孩相处,还是个话这么多的,竟没觉得烦,他也曾经历过她的那些生活。
有点普通但优异的读书生涯,恩爱的爸爸妈妈,喜欢的明星和动漫。
只是和她的“正在”不同,他的这些早慢慢远去了,他在生活里狠狠摔了一跤,母亲去世,父亲没过半年娶了自己的下属,那个女人大着肚子嫁入他家,他才知道父亲母亲的恩爱早就是假象,父亲早就出轨了。
后来,也没有什么后来了,他父亲是军人,本该由父亲接手的顾式集团一直是爷爷在管,父亲出轨的丑闻曝出,集团股市大跌,年迈的爷爷早没有当年在商场叱咤风云的能力,执行总裁买断股份接手顾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至此,顾式集团算是易主了。
而他那时正当高考,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早没有考试的心思,高考落榜。
一度的天之骄子。
沦为众人口中的笑话。
来当兵,大概是一种逃避。
他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直到相似的人生被从何渺口中说出来,大抵幸福都是相同的,她说的一幕幕,慢慢转化成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幕幕,然后碎片般层层剥落,被现实的黑暗取代,才蓦地觉得心头酸涩。
何渺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她生物钟很准,到点就困了,闭眼前一直看着那个连接外面空气的洞口,希望它别那么快被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