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雾渊沿河而生,长空净似水,银河清且浅,河岸边依稀长着灵犀树,结着灵犀果儿,这是谜语雾渊内出产的唯一的果实,醉生说:“这河的尽头就是不夜城……”
“好美的名字啊……”
“那是曾经。”醉生停下,指着前方一片残垣断壁,“到了。”
那四围鲜有绿色点缀,了无生机,伴随着风卷起的一缕缕灰色沙土,将这废弃之城显得更加破败……
文知非心中有些失望,他所想的城并非如此的荒凉,应有歌妓站在城墙上歌唱、有孩童在城中嬉笑、有商人在街道内贸易买卖、有高耸如云的城墙和堡垒,有水晶般的各式雕塑,围绕着城墙应有一湾清泉水,随着含恨待嫁的少女吹奏的曲子,蜿蜒流转着……但是……都没有……
他的脚踏入不夜城门之时,忽然卷起漫天黄沙,砂砾在空中层层叠架起一座高耸的城!“哇!”还好这入门的方式奇特地让人想要尖叫,师兄元华曾告诉他,玄门,就是在绝境、空域内开启的大门,无形通有形!
不夜城中道路蜿蜒,曲曲折折的街道又十分深远,即使城内建筑已有些陈旧,但仍有些古朴的风味。远处有一个城堡,那城堡上仿若铺满了七彩的宝石,远远望去璀璨夺目,它们拼成一个日月项链的图案,文知非好奇地伸手在空中触摸了下那片晶亮。
“真的很美……”
“那是不夜皇城……”醉生低沉回应。
“可惜这城内人烟稀少,好不热闹。”
街道上的确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孩童在街边嬉戏而已,还有些二灵神兽在街边进行通关买卖,那多是些身怀日月仙灵,即将修炼成人或已经修炼成人的,因为她们眉间有一朵日月仙灵浅浅的花印,所以好分辨,这花印臭臭也是有的,只是她肤色太黑,平日里不细致去瞧,便分辨不出来。
醉生没有作答,默默向前走着。她有意无意地扫视着这个在自己的眼中显得格外衰败的不夜城,不禁叹了口气,毕竟一行人中只有她见识过不夜城的繁华,而此时此刻的景象的确有几分冷清,不过她的眸子里也浮现出几丝不以为意的冷漠……
“打你这个坏人!”一个不夜城的孩子向醉生身上狠狠丢了石头!
“我哪里坏了?”醉生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按住这孩子的肩膀。
“我爷爷说你是不夜城的灾星!你讨厌!”
“喂小朋友,不要封建迷信好不好?”文知非摸摸这孩子的头,醉生向其尴尬一笑,孩子趁其不备跑开,还不忘向醉生做鬼脸!
为缓解尴尬,文知非急忙转移话题:“小调皮,哈哈,我们那边的城市不论早晚,人都很多,清早出门就会看见上学、上班的人,大家都很忙,可没什么闲工夫聊天呢。”
“你是蓝星人?”
“嗯。”文知非没有回避。
先前因为紫星无故攀附蓝星的事件,两星已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最好不要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星籍……以免恨屋及乌。不过文知非觉得,人与人相处,真诚最重要,没必要说谎。
醉生的睫毛动了下,正欲开口,却被无故撞到文知非的酒鬼抢了戏份。一身恶臭的酒鬼,不慎把酒洒在文知非身上。
文知非说:“喂干嘛,要死啊,把酒洒我身上,这面料很贵知道吗?”爆发后,他见一旁的醉生一脸秀逗,急忙尴尬地连咳几声。
“酒啊,这城里的酒喝不完,每天都要喝酒,每夜都不能少了酒水相伴!哈哈!”
酒鬼把酒壶递到文知非面前,被文知非一脸嫌弃地推开,醉生则毫不在意地接过酒壶疯狂畅饮:“啊,总算活过来了,还是有酒喝好啊!”
酒鬼哈哈大笑地对醉生说:“当然不错,相当不错!”然后,他困了直接瘫坐在路边上,边喝酒边打饱嗝。
看着酣睡过去的酒鬼,文知非只能自认倒霉,三人继续上路。又见一位妇人追着厮打另一位妇人,一直追打到他们面前。
文知非说:“什么情况?”
臭臭:“原配大战小三吗?”
“你思想怎么这么歪?”
“被你带坏的!”
醉生一脸疑惑--“小三?”,还好她不知道小三什么意思,文知非脸直接红到耳根!忽然一位妇人趁文知非不注意,抢走他身上佩戴的长剑,拿着剑刺向另一位妇人,醉生急忙拿出自己的剑来挡住兵刃!
文知非不高兴地说:“光天化日就杀人放火!有冤可以报官啊!”
被追杀的妇人附和道:“就是!好端端的,非要取我性命,你这个毒妇!”
杀人的妇人见有人阻挠,一下子坐在地上哭,边哭边嚷嚷:“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知道这个挨千刀的,就不该活啊!”
“生死不是我们这些平凡人能决定的。”文知非依旧一脸正义凌然,是啊,如今星际文明早不是野蛮时代的坏、乱、差了,有什么不能通过法律手段解决的呢?
那在地上嚎哭的妇人不乐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虽然身高矮但身形粗壮,她嗓门尖利地冲着文知非嚷嚷:“县长日日醉酒,已经停审十余年了,我找谁告状!这种人渣做的事,说出来,你也定觉得该杀!呜呜……先前家里饿的揭不开锅,她过来找我商量,今天煮我家阿花吃,明天再吃她的大白。我照做了,没想到今天要吃她的老母猪了,她竟把自己的猪藏了起来!”
文知非听到了一脸惊愕,臭臭在旁边不屑地说:“无聊!”
醉生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收回自己的剑柄,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开。
趁着妇女伤心之际,那个被追杀的妇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掉了。
“都怪你们!害我没能给阿花报仇!啊!呜呜……”
“这猪哪有人命值钱呢?”文知非心中遭受了一百点的创伤,默默随醉生走开。
文知非的世界观自从进入不夜城内就开始受到冲击……这不,又一件马路惊悚事件发生了。
先前睡在路边的醉汉,被马路上迎面驶来的一辆马车活活碾压而亡!
那马车上的车夫竟也喝得酩酊大醉!仿若没事人一样继续前行,边行驶便开心地捧着手中的酒壶开怀畅饮!
文知非的世界观彻底被碾压了,这不夜城内盛产美酒,这城内之人竟因迷恋酒精而丧失人性?!
醉汉流落一地的血液,那血液是绿色的!“不是吧!像蚂蚱一样的绿色血!”蓝星上的人类都是红色鲜血的,真是不明白怎么紫星上的人竟变异了?
醉生拿着酒壶边喝酒边向前走:“这城里的人以往也是流着红色的血液,但是因为多年饮酒就变成这样了,浑浑噩噩的不夜城啊,呵呵……你知道这城为什么叫不夜城吗?”
文知非故意岔开话题说:“好啦!小脑袋该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了。”边说着边装作若无其事得样子把用手指点了下醉生的眉间。
从这醉汉被碾死前、遇到追杀妇人前,又似乎是醉生从进城之时,文知非便隐隐约约觉察醉生心中的不悦和忧虑。虽然醉生也算半个酒鬼,但是她尚有人性,她见那些令人伤心之事,是有触动的,即便醉生在进城之时就选择蒙面示人,但隔着这层面纱,文知非也能读懂醉生心中的触动,这份触动异于不夜城中那些麻木的人,她会在人为难之时拔刀相助,会为逝者十指微颤,这也让文知非多了十分的心疼……
醉生带着臭臭和文知非走到了一间客栈门口,文知非一下子就羞涩了:“哇,这不会……难道……是客栈?”醉生没有搭理文知非,径直走入,文知非在后方矫揉造作一会儿:“啊!那个……不大好吧,这就……”
臭臭拍了一下文知非的后背:“先睡吧,我要倒时差。”
此刻,这个做着花好月圆白日梦的男人,终于知道:哦,原来有第三者存在,他真是想太多了……
文知非说:“那个、我可以睡地板,你睡床,完全不用太担心我睡不好!”他卷起袖子,露出一小块肌肉,自恋道:“我晚还可以保护你……嘿嘿。”
醉生干脆对客栈的老板说:“小二,给我们两个房间!”
文知非心中凉凉:天赐良机,竟被无情破解……心碎一地……
店小二是个眉间有花印的二灵神兽,没想到这城内干活的竟基本都是神兽啊,人却都在沉迷饮酒!小二翻出了一把门钥匙:“啊哈……真是很抱歉,只有一个房间可以入住,你们三位……”
文知非嫌弃地看了臭臭一眼:“它可以去树上睡!”此时的臭臭也未幻化成人形,那一大坨身子,把整个客栈的大厅都快塞满了。
臭臭鄙视了文知非一眼,文知非一个大白眼瞪过去,臭臭便放弃与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反驳了,颤颤悠悠地爬到店门口的一颗细弱的小树上。可能是这城中的酒气比城外的酒气还要大,树木都有些营养不良了,长得和筷子似的!臭臭刚爬上树,就听到树枝“啪啦,啪啦”折断的声音……这样一个可以入睡的“居所”就折断了……
文知非嫌弃地捂住脸:“真没用!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也不减肥,你看你,这么粗壮的树都撑不住你!”
臭臭有些委屈:“这哪是粗壮的树啊,这颗树就差比筷子粗了!要不晚上和你们一个屋呗?”
文知非大声怒吼:“你跑远一点嘛!城里又不是只有这一棵树!”
醉生淡淡说道:“太晚了,进屋睡吧。”随即转身离开。
臭臭听到醉生让它进屋,屁颠地便尾随醉生进屋去了。空空留下文知非一人在院外动情感伤……
“可能都是月亮惹的祸,让自己当时拴上这个不要脸的小三……”文知非口罩上随即沾满很多鼻涕。
现在是不夜城内月亮升起的时刻,是不夜城的日,文知非进屋后也随醉生和臭臭一同入睡了。
良久,文知非被屋外的喧嚣声吵醒。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熟睡的臭臭和醉生,自己走出了房间,此时的醉生面貌有些变化,沿着她额头的血管,一丝丝的衰老皱纹不断向唇和眼睛蔓延,甚是可怕!但因她是背对着文知非的,他才未发现。
文知非看着醉生婀娜的背影,便觉得身上一身燥热,于是起身围着房屋打转,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下,这茶的味道有几分奇怪,清淡却有些浓烈的后劲,文知非喝了几口吐出舌头,才确认,这分明是酒!“是酒啊!”文知非几口下肚,一会儿便觉有些晕眩,稀里糊涂之间,文知非再次躺下……
尔后,醉生从睡梦中醒来,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屋外的一席华光便照入屋内,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文知非觉察到窗外的几缕轻风拂面,也便起了身。
“陪我喝一杯去。”醉生兴致昂扬道。
文知非稍作清醒,一看外面明亮的月亮,又无奈道:“天还没亮,我再睡两圈……”
“这就是该起床的时辰了,入乡随俗。”
“啊啊啊……你掐我肉了……”
文知非摸着被醉生拽得生疼的胳膊,随着醉生出了客栈。
走上不夜城街道时,文知非顿时傻眼了!这不是不夜城么?和日头升起时完全不一样啊,这些人就如同狼见了月光、打了鸡血一般,只见此时全城灯火通明,在灯光的折射下,这灰头土脸的城竟有了几分夜店的色彩。许许多多的人出来,他们欢呼着、畅饮着、吃着饭。
文知非说:“嚯,晚上还挺热闹的!”
他看着夜灯点亮、酒楼爆满,很多游客揽着歌妓在酒楼上大声欢唱,街上也有很多居民载歌载舞,无人顾及其它,人都放纵于这纸醉金迷之中……
客栈内的臭臭警觉得睁开双眼,见文知非和醉生都不见了,便急忙跳出客栈窗户去追。
文知非和醉生刚痛饮三个回合,便见这厚脸皮的臭臭跑来当电灯泡,便低声埋怨道:“哎,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这时候你跟来干嘛,快回去!”
臭臭哪理会这么多,它也被这城内的景象惊呆了。是啊,它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城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真是人间所未有!毕竟它小时候常呆在谜语雾渊森林之内,也未进入这不夜城内!
它睁大眼睛看着一城灯火,没有哪一处不是放光的,没有哪一人不是饮酒的。甚至,偶尔有几只追梦使节,也因喝醉撞到自己的身体上……
文知非见这城内爆满的人群不禁感叹道:“哇,这里做酒水生意岂不是要发家了,在这开个酒吧很合适啊!”
醉生瞥了一眼文知非说:“发什么家,发神经吧你,酒又不花钱!”她正拿酒壶大口地喝酒,此时她面上围了一个短小的遮面丝巾,让她看上去有种朦胧的美感。
“啊,你喝慢一点,不要喝醉了!”
醉生可没理会文知非,她走近一口井,把一旁的木桶伸进井中,一会儿便打上来一桶水,“来,你尝尝!”
文知非尝了一口:“哇,这是酒啊,你施了什么魔法?”
醉生大笑:“哈哈,不是我施了什么魔法,是这城里的水啊,早就变成酒了!”
臭臭把头伸进木桶,一会儿就喝到满脸微红,这是臭臭第一次喝酒,不一会它便醉倒到路边,不住地打着饱嗝。
“这酒啊又纯又香,在这城里还不需要花钱买,所以人人都成了酒鬼!”醉生把酒壶灌满又拿起着水桶泼向了文知非。
文知非笑道:“要不要这么火热,你可不要玩high了。一会儿被我扛回去!”
“看吧,就是这样挥金如土的感觉!”
“我也试试,哈哈。对了,是不是就和白天那个酒鬼一样,很多人可以喝酒不要命?”
醉生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别过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现在是不夜城的日,在不夜城日夜都是颠倒的,人人都嗜酒如命的话,当然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文知非:“那也不好……”话没说完,他就被醉生灌了一大瓢酒。文知非急忙撩起一些酒水还击醉生,两个人耍起了“酒疯”,就像孩子一样嬉笑打闹了许久。
那一刻,两个人的关系仿佛又拉近了一些,月亮照在这个城上,仿佛就一点月光就能把整个灰头土脸的城点亮,这城在晚上看似是活着的,但是城中酒气熏天,谁也不知道,这城到底能活多久……
在文知非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太阳日时,那一对起了争执的妇女们,现在竟瘫坐在一起喝着酒。而那白日碾死人的车夫竟也在那逝者的葬礼上,与其家人开怀畅饮……不共戴天之仇在月光之下竟化解了?或许该这样说,这不共戴天之仇,在这酒水中仿佛都清淡如烟,仇敌之间竟能起在一起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