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
方宗周和柏年都十分震惊。
一个目不识丁，浑身上下只有一身蛮力的乡村野丫头，要怎么服侍那身娇肉贵的五老虎？若是再加上侍奉学业的重担，料想凛凛在五公主那一众出色的陪读侍女中，被碾压出局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能让太后钦点，这澹台凛一定是位天资聪颖的孩子吧！”书博士对凛凛没有丝毫了解。
方柏二人只好干笑。
“四位博士，我改主意了！”五公主终于从膳房走出来。
她满脸喜悦，嘴边还留有一小块豆瓣酱没有擦除。
“就让这位澹台凛做我的陪读好了。”五公主拍了拍一旁凛凛的肩膀。
“公主您之前要求的验试……”问话的是四博士中一直沉默的春秋博士。
“免了！”五公主振臂一挥，“如果早知道太后口中的澹台凛并不是个书呆子，我也不会故意叫博士们来为难。”
她搂起凛凛的胳臂，亲密中又夹杂着半点强迫地将凛凛带出御驭监。
“可是……可是今天我还没有做早课，还没有给离震喂食啊！”
凛凛仍在状况之外。她只是想趁早起，没有大壮盯梢，她可以自由地钻研食谱，做一道简单的油炸豆腐而已。
眼前这个大家口中的五老虎，抢在她尝味之前就吃掉了所有油炸豆腐。
连柏年给她新取的名字‘澹台凛’，五公主也知道。
就这样，凛凛带着离震消失在御驭监众人的视线之中。
金漆银屏，烛晕云鬓。深夜，吴王内宫错综复杂的白玉回廊中，闪过星点烛火。
宫女馥桂端着堆满冰块的食盒，沿着一尘不染的回廊小道朝湖心筑阁走去。
闷热的夏夜，眼前放着凉雾腾腾的冰葡萄，怎能不让馥桂心动？
她偷偷查看了四周，附近只有一队侍卫在打着哈欠守夜。
馥桂背过身去，悄悄摘了一颗葡萄，放到舌尖，清凉的触感沁入心扉。待到整个圆溜溜都是葡萄被口腔包裹住，轻轻咬上一小口，甜美的果汁充盈齿间。
“真甜啊……”馥桂陶醉在这冰爽而酸甜的味觉中，久久才睁开迷蒙的双眼。
回廊之下的湖泊比手上端着的冰块还要冷。冰块会化成飞烟消解，而脚下的镜湖却像冷血怪物一样，披着冷得泛光的皮，不断将体内的热毒排出体外，吐出一阵阵暑热。
吞吐着热气的，不止有脚下的湖，还有馥桂面前的雪白人影。
银白的毛发，透明的皮肤，细粉半唇，一副如画的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透着金色光芒。
如玉树般茕茕孑立。
好美……馥桂望着眼前的美人失了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美人赤裸上阵，脚上连鞋都没穿。
美人白发飘飘长过膝盖。闷热的夏夜迎来一阵稀疏的微风，温润的白发随风缠绕在馥桂的手腕。
它抬起纤长白嫩的手指，从馥桂手中的食盒里取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咀嚼，尔后蹙颦，面露苦色。
就连皱眉的姿容都如此美妙，让馥桂意乱情迷。她跟在五公主身后许多年，见惯了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眼前的这位，不靠衣饰却能尽显华美仪容，就连一缕发丝尖都充盈着淡淡的花果芳香。
她轻叹一声，双手如被电击般抖动了些许，手中的冰食盒‘哐当’一下应声落地。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远处的侍卫们寻声前来。近日宫内的数起盗窃事件已经让内廷侍卫们精神紧绷，他们为了抓住那个形影无踪的怪盗，已经连续执勤数夜未有合眼了。
馥桂慌忙蹲在地上收拾着翻倒在地的食盒，葡萄大半沾满了地尘，更不用说那些费劲一番力气从冰窖里敲碎带出来的冰块了。
“这附近方才是否有可疑人物出没？”侍卫长吴大发顶着乌青的黑眼圈问。
馥桂支支吾吾，低头无语。她用眼角余光窥视着四周，刚才的白发美人如同月辉一般顺着热浪流走，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子夜时分。此时的内宫，只有湖心筑阁点着长灯，欢笑自如。
上百盏蟠螭灯依次挂在屋檐上，灯芯的精妙造型投影在灯壁上，组合成一副副流连翻转的连环画。
或大或小，雕花镀金的十几面镜子整齐搁置在墙间，凛凛刚踏入府内就已被它们白花花的镜面照的睁不开眼。
琉璃梳妆台上，整齐排列着各种深浅不一，香气袭人的装扮物什抽屉的把手上编织着嫣红流苏，凛凛细细拉开抽屉把手，珠光宝气如排山倒海映入眼帘。
“那些俗得掉牙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五公主将凛凛从那堆珠宝中一把拉扯出来，“本公主给你看看更好玩的！”
两位侍女端着一个一人高的金银笼子走进五公主的闺阁。
掀开大红的丝绸布盖，笼子内所藏匿的鸟兽正悠闲地舒展着自己华丽的羽毛。
“这种珍禽只在古书记载的深山中生活，为了抓住这一只，父王派了好多精兵前往交州瀛海上山砍柴。”
虽然吴王派兵交州并非只是为了抓住这只金孔雀。
“胶州是什么？瀛海在哪里？为什么抓鸟要砍柴呢？”
目光迷离，金孔雀的彩屏翎羽在昏暗的烛光下绽放近乎刺眼的光泽，遗憾的是，这光泽再漂亮也没法吃进肚子里。凛凛的脑子在没有美食诱惑下还是清晰的发现了五公主话中的破绽。
“是哦……为什么要砍柴呢？”原来五公主自己也是个糊涂蛋。
她随意唤来一位侍女想要得到答案：“馥桂，去年秋天父王为什么要去交州砍柴？”
“公主您贵人多忘事，刚刚您吩咐馥桂去地窖取冰块和刚送到的西域葡萄了。”其他侍女小声提醒道。
“那可是夜宵前的事情了，馥桂怎么如此慢？”五公主正欲发作，闺房外便传来馥桂匆忙的呼喊声。
“公主！公主！我……我刚才遭遇了那个……那个鬼娘娘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和着那个‘鬼’字，让本就冬暖夏凉的湖心筑阁瞬间坠入了透心凉的氛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