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炉灶，眼看他赏吃食，眼看他盘净了。
面对眼前强劲的扫盘战斗力，吴王不甘示弱，命令厨子将厨房里囤积起来，准备作为明日早餐的食粮通通拿出来备战。
一定要加满汤，加满料！他暗中嘱咐。
凛凛端碗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缓。她隐约感觉到越吃到后面，饭菜的味道越难吃。
“唔……盐巴、咬到盐巴了。”凛凛难得搁下了碗筷，打了一个饱嗝。
这小鬼面色阴郁，肯定撑不了多久了。吴王十分开心，甚至有点想要留下凛凛一条贱命。
“怎么样？是不是吃不下了？”吴王摇晃着脑袋，得意地问。
凛凛鼓着腮帮子，刚想说话，又冒出一个饱嗝。那嗝声悠长回味，掺着油盐酱醋。
“你现在若是承认自己力有不逮，本王倒是可以让你再多体验一下人世间……”吴王拿捏玩弄着左手腕上戴着的佛骨舍利。
那正是吴王走火入魔的前兆，四子深知这点。
“父王，我……”四子刚开口便被吴王挡下。
“你可莫要再为这些贱民求情。”
四子：“不，不是，孩儿是想要出恭。”
吴王：“嗯，金侬，你且给老四备个干净些的夜壶。”
站在身后的书记官金侬连声应答，却被四子叫住。
“我，我是要出大恭。”
金侬有些为难：“这荒山野岭的，可没有什么像样的厕所啊，要不，下官让人把驿站茅厕给打理一下？”
“不用了，”四子推脱道，“我也想象父王一样，领略一下世间万种风情，这次正是个体验野间出恭的好机会，父王您看如何？”
让自己的儿子像野猴子一样在山林里出恭，传出去让人笑话。
“不可！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出如此有辱国体的事情来。”吴王严词拒绝。
这会儿，席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欢呼声。
“大王，那个丫头片子吐了一地，终究是吃不下啦！”几名围观的士兵欢喜来报。
吴王：“嗯，很好，那就把她……”
“父王！不如就让我来惩罚她吧！”四子跳到席下，双手叉腰，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哦？”吴王有些欣喜，四子喜静不喜动，这次居然主动请缨，“那你准备如何责罚她呢？”
“让她服侍我出大恭。”
刚说完，一个长长的虚恭回荡在席间。食客们纷纷捂鼻，但一想到这个虚恭可能是四子发出的，只好故作镇静，什么都没有听到。
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吴王觉得挺没意思。但能看到四子有些长进，他还是很欣慰，何况这虚恭的味道着实太重了，再憋着可是要憋出病来，他马上随了四子的意思。
“好吧，金侬，你可要小心看护好老四，别让他有什么闪失。”
金侬领了旨，清点了几个伍夫长，随着四子和凛凛奔向驿站后的茅厕。
那茅厕就在驿站后方，依山而建，十分简陋，在初夏时节气味逼人。
“你们就在外面守着吧，远一点，再远一点，”四子颐指气使，“我可不想你们听见或者闻到些什么。”
十来个士兵举着火把一齐退后，只剩金侬一人屹立不动。
“金侬你也是，退后，快点。”
金侬只得唯唯诺诺地向后挪步。
一路上，凛凛仿若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四子见大人们已经走远，一把将呆懵的凛凛拉到身边来，“快点，这边来。”
两个小萝卜头进入了其中一间臭烘烘的茅房。天色已晚，茅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几只苍蝇嗡嗡飞着，催促着凛凛将肚子里拥挤的酸腐残食吐露干净。一时间，呕吐物的酸臭味和茅房自身的粪臭齐齐向四子袭来。他只得捏紧鼻子，闭上双眼。
“喂，你快些如厕吧！放心，我背过去不看你。”他转过身去，观望着茅厕外的侍卫们。
身后传来稀里哗啦的出恭声。
凛凛生平第一次觉得很难为情。因为平乐坊的牛阿婆曾告诉过她，拉屎娿尿是要躲着大家伙，自己一个人找个偏僻的地方做的事。
这个安静站在眼前的家伙实在是太碍眼了，他居然知道我要拉屎，凛凛内心纠结，可她又不希望这个和她一般高的家伙走开。
因为牛阿婆还叮嘱过她，出大恭一定要先准备揩屁股的树叶子。
怎么办，她没有带树叶子啊。
“喂，你……你有叶子吗？”凛凛细声问。
“什么叶子？”
“额……树皮也是可以的。”凛凛声音更小了。
“你为什么要树叶树皮？”四子不解。
凛凛脸憋得老红：“难道你出大恭不揩屁股的吗？”
四子一惊，原来还有人用树皮树叶做厕筹。他只知道厕筹是用上好软木剖成，树叶树皮这种路边陈杂竟然也能用。
贫穷真是罪过。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帛，生硬地从背后递给凛凛，“用这个吧。”
凛凛接过那丝帛，柔顺的触感瞬间让她爱不释手。她抚摸过狸猫的头，狗仔的背，狐狸的尾巴和飞鸟的翅膀，但这手中的一把丝滑更胜那些飞禽走兽的皮毛。
“我可以留着做纪念吗？”
“随便你。”
“但是留作纪念就揩不了屁股了……”
她真是个蠢的，四子内心无语。他两手扒在茅房的木栅栏上，顺手从栅栏上撕取了一两片木屑，又背着身子递给凛凛。
“快些解决了吧。”他故意厉声催促。
“好！”凛凛接过木屑开始作业。夏天的风忽而吹过，将茅厕内的浓重气味带走了大半。
凛凛只觉得鼻子里像钻了一只小虫，奇痒难耐，她实在忍不住，呛了一个喷嚏出来。
“……怎么了？好了吗？”四子只是询问，不敢回过头来。
但身后没有丝毫动静。
就好像没有人蹲在那里一样。
整个茅厕里原本闷臭不忍驻足，现在却变得有些许透气，就像哪里给通了气一样。
“你到底要磨蹭到几时？掉到坑里了吗？”
“你该不会在茅坑里睡着了吧？”
四子实在觉得不安，他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凛凛的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