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吊梢悬箭尾巴的一根羽毛,“咻咻”几下,飞向了几天后,骁子凊上手术台的日子。
“植皮后,缝接处的伤痕会比较明显,不过你的受伤部位主要是在后方,不脱衣服应该看不大出来。”陈医生对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骁子凊说着,过不久,他就将在麻药的作用下陷入沉睡。
“没关系,这些都不打紧,您就专心帮我把皮给植上去,还等着归队呢。”男人到这时候也不忘要开几句玩笑话。
陈医生见骁子凊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样,倒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得嘞,好好睡一觉,醒来保证你“焕然一新”。”手术室里响起男人们的轻笑。
夏衍办公室里。
塑料制的写字板被随手扔在办公桌上,整个人跌坐到木椅上,查完房,难得有空暇时间好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休息会,懒懒地拾起一旁的手机,备忘录的提示信息明晃晃地跳跃在屏幕正中央:
骁子凊今天手术。
该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懊恼地抓了抓头顶的头发,干涩的双眼来不及合上,再顺便来个闭目养神,只能拽起椅背上的外套,风风火火地走出办公室,两条长腿一步一个人身长,朝着烧伤科大楼走去。
望着夏衍略显着急的背影,正从办公室出来的江教授感到不止一点的疑惑,夏衍这孩子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身上愈发凸显出黄毛丫头的毛躁劲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年轻人就该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嘛……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眶的已变成病房顶上白晃晃吊着的白织灯,眼皮依旧沉重,耷拉着睁不开,忽明忽暗的视线,突然,熟悉的面孔闪进骁子凊的眼帘。
“烟子……姐?”嘶哑的声音对比起往日,显得有气无力。
“骁子浣!快过来,子凊醒了。”女人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一倾而泻,垂落在单手便能握住的水蛇腰间,额上描画对柳叶眉,不浓不淡,深邃的眉骨间刻着两道平行于上眼睑的眼皮。眉宇间,藏着淡淡的疏离,透着沁人的脾芳。
从上到下,都在诉说着属于她的独特感觉,三个字,正正好。
美的是正正好,冷的也是正正好;脸上抹着的三分粉黛是正正好,嘴角挂着的弧度也是正正好,举手投足间透着的清冷劲更是正正好;姓柳名烟子,传言中,把浣神拖入凡间的女子——柳烟子。
闻声,骁子浣急忙挂了手中的电话,屁颠屁颠地从阳台跑进病房,笑眼眯眯地上前阻止欲要将骁子凊扶起来的柳烟子。
“烟子你别动,我来扶这臭小子就行,你去旁边吃点水果什么的。”说着说着,还不忘在柳烟子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骁子浣,你有完没完,你弟还迷迷糊糊地躺在病床上呢,是不是皮痒,想挨抽了?”骁子浣两只手臂像个树袋熊似的圈着柳烟子的腰,无奈下,反手扣住骁子浣的下巴,丢下句似乎还蛮具有威胁性的话……
“烟子,原来你喜欢玩这种刺激的啊!早说嘛,晚上我随便你折腾,保证没有一句怨言!”空出一只手来,将柳烟子捏着下巴的手给摁了回去,牢牢压在身后,撒娇似地用头在柳烟子颈窝子里蹭来蹭去,全然忘却还有个没办法堵上耳朵,只能躺在病床上的骁子凊……
“我说,你们俩……”
忍无可忍,骁子凊最终还是迫于无奈选择“好心提醒”立在病床旁这对打情骂俏的人。
“得了,赶紧把子凊的床给摇起来。”面无表情,两手抱着骁子浣的头,硬生生地从自己脖颈间“掰”了起来,再握着骁子浣的肩头,把她整个身子给扭了过去,正对着病床。
看着骁子浣满脸不情愿地摇着病床下的扶手,骁子凊实在是忍不住要怀疑,面前的女人真的是自己亲生姐姐吗?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骁子凊斜睨两人,冷不伶仃地来了句,“你们俩和好了?”
声音刚落下,骁子浣便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一瞬间,脸唰的变了色,红的黑的白的,应有尽有,挤眉弄眼地警告靠在床上装无辜的骁子凊不要搞事情。
预料之中,背后果真霎时间寒气十足,冷冷地,传来柳烟子的声音,“没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我们只是朋友。”
“柳烟子?!”震惊与愤怒,四窜的火苗,噌噌噌地在骁子浣的身边冒着。
“你闹脾气,耍小性子,都可以,但是你不要随便说这种话行不行?!”
“我说错什么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没点数?!”女人的音调忍不住地往上提了几个key,骁子凊自学生时代起就已与柳烟子相识,还是第一次,听见烟子姐如此饱含冲击力的声音……
说罢,提着包,摔门而出。
“烟子,你……”没等话说完,骁子浣的身影也消失在病房门前。
刚做完手术,就先是要接受一波来自自家姐姐们的狗粮,紧接着又是场世界大战般的争吵,一连串的打击下来,骁子凊只觉得脑仁疼。无力地靠在床头,两人分分合合、吵吵闹闹这么多年,真是对欢喜冤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夏衍赶到的时候,正好撞上破门而出的两人,不明情况的看着俩人拉拉扯扯地下了电梯,逐渐远去,隐匿于走廊尽头,连声招呼都没打上。
推开门,男人正倚在床头上瞌目休息,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落出一片阴影,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男人均匀规律的呼吸声。
阳光顺着男人高耸的眉骨,立挺的鼻梁,锋利的唇线流淌至微微凸起的喉结,沿着脖颈上的筋一路盘旋到锁骨的凹陷处,蜿蜒曲折,恰恰好勾勒出男人俊朗的线条。
走近床边,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稍稍隆起的眉,照着眉毛的走向,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抚摸着。
怎会有眉眼生的如此耐看之人?夏衍心里不禁要暗暗替世上的其他男人“打抱不平”。
男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眼皮下的眼珠子,趁人不注意之际,左右动了下。
女人柔软的指头,温暖地触及骁子凊薄如蝉翼的眼皮,指尖仿佛通了电,一股难以抑制的电流冲进心窝,一把握住夏衍的手腕,缓缓睁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夏衍,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