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婶儿请求留下小童,楚立夏知道她一半是帮自己,一半大概真的是喜欢这孩子,问了小童的意见,又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重新回到卧室,楚立夏陷入沉思。
高冷的季凌,神秘的姜婶儿,以及窗前那座高大而肃穆的墓碑,都让她时时提醒自己:这不是她的世界,更不是小童的世界。她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只是眼下,她皱了皱眉,先要度过难关,让自己强大起来。
与楚立夏分开后,季凌一直坐在窗前的墓碑前。前面摆着两桌两椅,一把酒壸,两只酒杯,几个凉菜和点心。右手边,放着季凌形影不离的长笛。
季凌不看不动桌上的东西,也不再望着墓碑发呆。而是手执一本白本书,一页一页,缓缓地翻动。
太阳很快落山了,傍晚的风依旧清冷,而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风轻轻撩起他下摆的衣襟,他直起身,抬头看一看天边清新的上弦月,月华如水,打在他白皙的脸上,愈发显得清瘦而美好。
阿杰就在离他不到几米的地方,不时看一眼季凌。不近前,也不催促。好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还在原地?”莫慰都在电话中,向阿杰打探消息。
“是!”阿杰看一眼季凌,转过头将手机贴到耳边,伸出掩口压低声音。
“依旧一天滴米未尽?”
“是!”
莫慰都轻叹。“把电话给他。”
“季少不会接的,这您知道。”阿杰面带无奈之色。
“这么下去怎么行?鼎盛日化那边的报表出来了?”
“一个小时前报了一次,好像距离200万还差60万。”
“这个傻瓜,他爷爷的脾气他难道不清楚?别说差60万,就是差六块,六分,也绝对不会容情的。”
阿杰抬头,长叹一口气。距离今天营业的时间还有30分钟,在30分钟内盈利60万?显然不可能。
或许,季少也在为此事烦心吧。
阿杰正思考间,见季凌已经拿起长笛放到唇边。不久,悠扬而美妙的笛声,如潺潺流水,从笛子的圆孔中跃动而出。
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场景,五年来阿杰每年的同一天,都会重复经历,不同的是今天的笛声,更加的凄楚和悲伤。
大概是因为,季凌被赶出鼎盛集团之后,自己也将失业再次飘零的原因吧。阿杰为自己的触景生情而感伤之际,笛声突然戛然而止。
他一下惊到,忙转头望向季少,但见月色中,季凌已经直起腰身,径直向自己走来。
“鼎盛集团。”季凌手执长笛说出四个字,直奔前厅的车库。
阿杰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鼎盛集团已经关门,他们要去哪里做什么。
正疑惑间,季凌的手机响了。
里面传来季先冷冷的声音:“季凌,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跟鼎盛集团说再见的准备?”
季凌面无表情,淡淡地回应:“怕得是,要让您失望了。”
“季凌,你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强,我非常欣赏。但相比你的个性,我更欣赏可以说话的数据。”
“是真实的数据。”在季董事长面前,作为孙子的季凌,好像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赵副总就在去您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他的资料,希望您不会为自己今晚的话难过。”
季凌挂了电话,快速跳上奔驰车。
阿杰发动车子,“嗡”的一声冲出门去。
季凌赶到鼎盛集团大厦时,季先正与季望书翻着两个一模一样,却数字完全不同的帐本沉思。
见季凌冷着一张脸出现,季先不由得把头转到一边。
很明显,帐本一真一假,假得那一本进入货数量一对便知,有人偷偷做了手脚。
假得那本是鼎盛日化总经理刚刚盛气凌人地交到他手上的,真的那本是季凌的心腹――赵副总的杰作。
“他还有半年的时间退休。”季先看着季凌,开门见山。
季凌眼望别处,毫不给面子。
“我说过,鼎盛日化的管理,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目前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难道你想?”季先突然问季凌。
“爸,季凌不适合鼎盛日化的管理。”季望书接过话茬,望向父亲季先。“他的性子必须要打磨打磨才好。”
“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的想法到出奇的一致。”季先看着儿子季望书,冰冷的脸上,笑出一抹温度。
“季董事长忘了,鼎盛日化今日赚钱的策划案,全部出自我一人之手。”
“哼!”季先冷笑:“你果然架空了鼎盛日化总经理。”
“‘架空’一词,只适用那些没有本事的人身上。”季凌目光冷峻。季望书看了看父亲,又看看儿子,淡淡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你接管鼎盛日化也可以,不过,要立个军令状。”季先眯眼望着季凌正色道。
“一个月上缴三千万,这样的军令状,能打动您么?”
季望书一听,感觉儿子季凌愈发狂妄的没了边际,刚想高声训斥,父亲季先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右手伸向对面的季凌:“成交。”
看到季先的反应,季凌坐在椅子上没动。
他长到二十五岁,记忆中与这位本该特别亲近的人,不曾有过一丝一毫身体上的接触。如今,他伸出了手,他的身体只有本能的抗拒。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隐藏内心的诉求,直到慢慢长大,将诉求一天天强化为--排--斥。
“季凌!”见季先举着手,迟迟没有得到季凌的回应,季望书紧张的冷汗直流。
谁知季凌起身,胡乱将面前的帐本塞到季先手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说第二天季凌要复自己的生日派对,莫蝶心花怒放。
班上,看到自己平时不喜欢的人,都感觉他们可爱了几分,甚至与钱五儿在走廊相遇,忍不住抛给她一个媚眼儿。
当然,钱五儿铁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直愣愣地盯了她五秒,眼神儿里蹦出三个字:神经病。
对人对事儿一向不饶人的莫蝶并不在意。
依旧笑意不减。活脱脱把个钱五儿笑的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脸上长了几只翻飞的花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