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应该是季家大少爷吧？”一位胖胖的年长护士，小声嘀咕。
“是啊！是啊！商界不是传言这位少爷冷面无情么？为了一个孩子，跟我们院长说‘拜托’？”
“哎呀，你小声点，人家会听到。”
“多嘴，忘了贺院长是怎么交待的？”
“守口如瓶，不然死定了。”
“哎，快闭嘴，院长来了。”
一旁紧跟治疗车的楚立夏，将护士和医生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颗心一时百味杂阵。
站在治疗的角度，她当然希望季凌就是小童的父亲，可面对季凌这种奇怪的人，她又希望那张亲子鉴定结果，不是真的。
“哎！怎么回事？你不能进去。”楚立夏正在纠结中，一位护士突然发现她，赶紧上前制止。她这才发现，治疗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推到检查室的门口。
住了步子，眼看着沉睡中的小童，慢慢离自己越走越远，检查室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
无力地低垂着头，慢腾腾地瘫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目光呆呆地望着那两扇冷冰冰的门，怎么看怎么像季凌那张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
“88号房，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们。”阿杰走过来，提醒楚立夏。
她斜眼望，才发现季凌站在走廊深处的窗子前，目前茫然地望向窗外。
她无力地摇摇头。她只想守在离小童最近的地方，帮不了什么，至少心安。
阿杰并不勉强，转身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不过三五分钟，两个年轻的护士拖着一个盘子出现在她面前。
楚立夏正疑惑，阿杰上前解释，说要取她几根带毛囊的头发。
她一下了悟，季凌这是动真的。
她不确定季凌是小童的亲爹，季凌也要最终看看，她和小童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自始至终，他就没相信过她。
最后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一经跳出，她又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她需要他的相信了？
当然，为了彼此消除疑虑，让科学说话也没错。
楚立夏淡然地点了点头。
因为小童丢了工作，她没办法向所有吃瓜群众解释，这个时候，却要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给个说法。
这个世界真可笑，一直以来，她想方设法想要逃避的人，却因为不相干的一个孩子，而不得不坐这里，共同守候。
如果小童一切都好，她认了。可是如果孩子真的伤情严重，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迷茫之际，她打开手机，点开“痛失前生”的头像。
“你相信缘分吗？我是说孽缘。”
楚立夏打完这几个字，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想得到陌生人那怕一个字的回应。
突然一个短信提示音响起，她一愣。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条银行进帐单，上面清楚地告诉她，一笔500元的稿费刚刚到帐。
五百元稿费？楚立夏深思，突然忆起几天前，自己给一个公众号投过一篇故事稿，一时不由得一阵激动。
一篇稿五百元，好像是说一周过五篇的话，还有特殊奖励500，如果自己一天写一篇，那么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如果还有不确定的奖励……
楚立夏越想越激动：这样很快就能还上季凌的钱，小童生病或者自己还可以帮上一把。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也就更浓了。
楚立夏对稿费的无限憧憬，恰被不远处担心小童病情的季凌，看得一清二楚。这位爷一时间，火气直冲上脑门儿。
他三步两步走过来，眼中火星子直冒：“明明对孩子没兴趣，还装，装给谁看？”
楚立夏知道来者不善，但也没想到如此不可理喻。
当下白了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
小童还在里面情况不明，她不想和这种无聊透顶的人在外面吵翻天。
“阿杰！”季凌见她不语，火气更盛。高声转向一旁的阿杰，阿杰见季凌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知道大事不妙，见季少对着玩手机的楚立夏发了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检查室的门大开，小童瞪着大眼睛被推了出来。
季凌丢下楚立夏，迎向治疗床上的小童。小家伙大概没想到，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季凌，轻呼一声“坏叔叔”，转头，目光热切地迎向扑过来的楚立夏：“我要姐姐！”
季凌闪身，嫌弃地望一眼楚立夏，抬头看向走来的贺院长。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
“脑部外伤情况后遗症，必须手术。”贺院长神色凝重。
季凌望一眼十步之外的小童，动了动性感的喉结，再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可以，我推荐您那位英国朋友。”
“你指的是脑科专家赫尔曼？”
“孩子年龄太小，关键是手术部位非常特殊，一旦有意外……”
“说下去。”季凌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贺院长的眼睛。
“各种可能，都会出现。”贺院长望着季凌，顿了顿，还是含糊地说出八个字。
季凌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既而转身，一步步迈向走廊尽头，原地，阿杰望着季少孤单的背影，由不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做季凌司机兼助手这么多年，记忆中，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无奈与落寞。
他断定，小童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为何，他对那孩子的深情与担忧，满满的，挡都挡不住？
病房里，楚立夏正和小童聊天，不经意间，看到了窗外，季凌那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进来。
她不由心头一振。
帮小童掖了掖被角，让他安心睡下，迎了出来。
她自己也奇怪，明明刚刚恨季凌恨的巴不得咬上几口，一见他担忧的眼神，一颗心又有点揪着放不下。
他担心小童，自己不更担心？
“到底怎么样？”她不看他，低声问。
他不语，收回望向小童的目光，甩开修长的大长腿，直接向远处走去。
“小童，要做手术。”跟在身后的阿杰，淡然。
“怎么会？”楚立夏不免惶恐。“姓季的，他不是可以找到最好的医生么？”
“是，不过，好像不确定的因素还很大。”阿杰望一眼楚立夏，知道不适合再说下去，当下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楚立夏从阿杰处收回目光，正想去小童房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脑袋顿时大了两圈儿。
电话是监狱打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