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她哥唯一的联系人,狱警直白地告诉楚立夏一个惊天消息:他哥在监狱里将人打成重伤,因两方都有过错,被打方同意协商解决。
这话再清楚不过,如果不能拿出让伤者闭嘴的钱,那么眼看就要出狱的哥哥,只能加刑。
最后的一句话,让楚立夏为了难。伤者家属说,如果有诚意解决,要她当天赶到他们家。
在挂电话之前,狱警好心地提示楚立夏,伤者的家在荒田镇下面的一个叫小刘屯儿小山村,火车自然是不通的,除了一趟公交车,接下来坐驴车还是牛车,只能看运气。另外,驴车之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以当前的时间看,她现在出发,或者还来得及。
说罢,发给楚立夏一个地址。
地方距楚立夏所在的医院大约300公里,一看地方便知,是个鸟不生蛋的贫困小山区,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她不能在天亮之前赶过去,那么他哥加刑这事儿,基本就成了事实。
自从她哥入狱后,楚立夏保持一年两三次的探望,她哥比以往成熟了很多,字里行间,都是对往事的忏悔,以及对家人的歉疚。楚立夏原本以为,他本就是一时冲动,犯了一次大错之后长了心眼儿,谁成想,嘴巴上长大的人,依旧还有一颗幼稚的心。
恨归恨,关键时刻,她不能坐视不管。
好在小童有季凌。
想到此,她急急走进病房,想跟小童道声别。
结果小童还在沉睡。
想着要叫醒,转念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万一小童醒了,缠着她不走,怎么办?
好在一出门,正看到一个护士端着治疗盘从面前走过,她忙忙的叫住对方,报了小童的名字,请她转告病房里的大人。
当下不放心,又拨打钱五儿的手机,奈何钱五儿的手机一直在通话中。
因脑海中一直回荡狱警的好心叮咛,一定在天亮前赶到受害者家中,所以不得不收了手机,直奔汽车站。
在汽车站无数的汽车中,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那辆破旧的,抵达小刘屯儿的车。
经过三个半小时筛糠般的颠簸,车子在一个破败的小镇上停了下来。一打听,正如狱警所说,接下来只能找个驴车或者牛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否则靠两条腿丈量,到了伤者家,估计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她问大约还有多远,对方答,少说也得三四十里地。
三四十里地?靠两条腿天黑也赶不到。
下了车,楚立夏四下一看,果见车站外,有七八辆赶驴的车子,三四辆挂着地排车的老牛车。
毫无疑问,这两种交通工具,无非是省些力气,时间上并未占多大优势。
楚立夏又有些不甘心。
正踌躇着,不远处嗒嗒地开来一辆小型三轮车。
一看三轮车上排排座蹲在马扎上的男男女女,她一下明白了七八分,不用问,这辆三轮车,就是这里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了。
上前一打听,还真不错,三轮车的最后一站就是小刘屯儿。
只是三轮车上已经没了马扎,楚立夏正不知道怎么对付,司机师傅已经麻利地从屁股底下,抽出半截露着棉花的破褥子,在地上轻快地折了两折,噗的一下,拍到只有半米见方的三轮车箱上。
车上的七八个男男女女当即哄笑,接着热情地给楚立夏挪出一条腿的缝儿,楚立夏一咬牙,躲闪着抬腿挤了上去。
上了三轮车她才明白,来时公交车的筛糠,实在是仁慈多了。接下来,地形复杂,加之三轮车稳定性差,有好几次,他们险些翻进路边的山沟里。
一路上,楚立夏紧紧闭着眼,死死抓住车边的铁板,好像这才是她生命的那根稻草。
上车走了一段路之后,楚立夏终于明白,为啥这个地方只有唯一的一辆三轮车,因为前面的路,坐在三轮车上,比坐过山车还刺激,颠簸的石头像长了眼睛似的,让可怜的三个轮子轮流受苦,高高低低,左歪右斜之间中,好像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
因路况不好,车子中途熄了三次火,等她孤伶伶一个人来到地图中标出来的小刘屯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进屯儿一打听这户人家,才知道伤者家是这里的外来户。从村民诧异的目光中,楚立夏隐隐有几分担忧,她想更多的了解一些消息,可屯儿里的人,一个个好像有默契般,三缄其口。
既然来了,楚立夏也迫切想见到伤者的家人,反正要打要罚只要她认命,保不其人家就能放她哥一马?
饶了好几个弯,才找到一家栅栏门隔离出的小院,院子里荒草遍布,要不是两间低矮的平房内,小窗户里透出来的弱弱的灯光,她都怀疑自己到的是无人区。
她叫了几声有人吗?
窗子里才叹气似的回了声:进来吧。
破旧的木门,是用几片破门板拼凑而成,推门而入,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儿,呛的她不由皱了一下眉。往里看,相通的两间房,左边摆着一张破桌子,上面倒扣放着三两个破沿的瓷碗,一个大水缸,右边是一张老旧的木板床,床沿上侧身坐着一位老太太。
“你找谁?”老太太看着楚立夏,没有动身的意思。
“请问老奶奶,这是赵三起家吗?”楚立夏怯怯地问。
“哦,你是打我儿子的家里人吧?”老太太六十初头的样子,一开口便知是个直爽人。
“谁?谁啊?”楚立夏涨红着脸还未开口,老太太身后,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又是来我们家偷东西的?”
话音未落,身后扑棱一声坐起来一个老爷子,两眼直勾勾地望向楚立夏。
吓得她七窍失魂,两腿直哆嗦。
老太太转头,拍着老爷子的背安抚:“不是,是送东西给我们的。”
“真的?”
“真的。”
说罢,半拉半按地把老爷子弄到床上,不过几秒钟,呼噜声开始震天响。
“脑痴呆五年了。”老太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楚立夏说话。她伸手扶了一下右胯,左手从旁边摸出一个拐棍直起身,楚立夏这才看清,老太太的一条腿不方便。
“坐吧,边上有椅子。”老太太指了指楚立夏右边,自己则一瘸一拐地走到破桌子前,拿出一只倒扣的碗,给楚立夏倒了一碗水。
“不嫌弃的话,喝口水吧。”
楚立夏接过碗,猛地灌了个干净,一路上滴水未进,她实在是渴的嗓子冒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