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道中人?”
土地老儿闻言一愣,继而哈哈笑道,“好一个同道中人,不过马上我们就不止是同道中人了,很快我们就会成为同一个人,当然,这就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了,放心,过程虽然有点难受,但时间不长,不会太难熬的。”
说着,土地老儿便飘然而至,伸出一手,五指成勾,抓向左小凡的脖颈。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土地老儿神色大变。
当他的手离左小凡的脖颈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忽然土地老儿眼前一花,然后手上便有一股莫大的力道传来,再看时,竟是他的`盘中餐`用手扣住了自己的手!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远超土地老儿的预料!
土地老儿神色巨变的同时,已经没了轻视之心,使出浑身解数,想着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再说。
然而对方遇弱则弱,遇强更强,自己加一分力道,对方便更重一分力道,当土地老儿将一开始的二境力道增加到三境之时,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已经让土地老儿神魂都隐隐有些不稳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土地老儿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凶厉的神态早已不复存在,此时更是挂上了一副乞求的神情,打着哈哈道:“仙长,仙长请息怒,小老儿只是与仙长您开个小玩笑,误会,绝对是个误会!”
“哦?”
左小凡意味深长的回道,同时再次加大手上的力道,“未曾想土地公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那我也与土地公开个玩笑,这叫礼尚往来嘛!”
土地老儿一张脸已经疼得变了形,双膝微曲,用以迎合左小凡手上的力道,减轻自己的疼痛感,一边吃痛道:“仙长,轻点,轻点,哎哟…疼…疼啊仙长。”
左小凡轻轻一笑,果然缓和了一点手上力道,道:“土地公如何称呼?”
土地老儿连忙回道:“小老儿叫程渊,当不起仙长土地公之称。”
“野仙还是正统在职?”
左小凡又问道。
程渊讪讪一笑:“尚不得朝廷分封。仙长,不如您放开手与小人闲聊如何,这般拉扯模样,实在有辱仙长身份。”
左小凡心里冷笑,他为何一直到程渊临近他一尺范围才出手?可不就是为了不给这厮一点儿逃脱的机会么?论及实力,他可以稳稳吃定程渊,可就怕这厮逃脱,他是这方土地公,庇护疆域内,来去自如,随心而动,如同置身自己的小天地中一般自由,如果真要放开了他,岂不是放虎归山,到时候想要捉住他可就难了。
不过左小凡也没点破,只是意味深长道:“你这厮,本来野仙就殊为不易了,修行是如此,身份亦是如此,不得朝廷认可,你就更应该多做庇护一方子民之善事,得一方土地之认可,造福一方,善善相循,未尝没有个大道登高的光明前景;可你倒好,剑走偏锋,一心邪魅,与辖地权势勾结,欺压百姓,罔顾正道,还敢将手伸到修行之人身上,别说你这么个荒野淫祠之主,便是被朝廷正旨分封的土地山神,怕也鲜有如你这般大胆的吧?”
土地老儿一脸苦涩,眼角直抽,苦苦哀求告饶:“仙长教训的是,小老儿今后一定痛改前非,清清爽爽做事,竭尽心思为百姓做点好事,将功补过…”
不待土地说完,左小凡便冷笑摇头:“你还是不要想以后的事情了,做了恶事,自然就该有接受相应惩处的后果。”
说着,左小凡窍穴之中气机涌动,一阵凌厉剑气如寒光乍现,在一阵短促的凄厉惨叫声中,三境修为的土地老儿阴魂便被直接搅烂,再无来生可言。
没过一会儿,一身红裙装扮的女鬼便飘然现身,脸上挂着十分驳杂的表情,几分震惊,几分敬畏,几分幸灾乐祸。
左小凡笑道:“没了这个作妖鬼,你的仇怨,当能轻易得报了吧?”
柳虹盈盈曲身一礼,神情恳切道:“仙长大恩,何以为报!”
左小凡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既然无以为报,那就先记着,好好活着,日后相机再报,时间足够长的话,有些看似重如山岳不可搬离的恩情,总有可以偿还的时候。”
柳虹闻言,忍不住掩嘴一笑,许是源于再无大山压顶,再不用忍辱负重,心情十分轻松,便胆子也大了几分,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仙长这气度,十分不仙长。”
左小凡轻松听出女鬼的言外之意,轻笑道:“什么仙长不仙长的,我只是一个商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左小凡指了指青瓦搭建的小庙,道:“报了仇,其实这里是个不错的容身之所,像你这样的可怜人,若想投胎,非得找到得道之人超度不可,我又没那么大的本事,想来你也没那个人缘,碰运气不是不可行,只是大概率会被修行之人随手打杀了事,苟且偷生也是生,只要运营得当,当个土地也不是完全没有前程,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细致心思去为自己好好打造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具体如何,还看你自己选择。”
柳虹微微曲身:“既是仙长指引,便是刀山火海,柳虹也敢趟一趟,只求不负仙长美意,仙长如无其他吩咐,柳虹这就告辞一会儿。”
左小凡当然知道她要干什么去,并无阻拦之意,轻微点头之后,任由柳虹离去,就此之后,江青县应该再无什么乡绅恶霸之流了,这是好事。
大概数年之内,乌鸡国跟巳御国之间便会有一场生死之战,有数年的时间缓冲,左小凡也有意用这个时间来考验柳虹,数年之后,乌鸡国吞并巳御国,如果柳虹做得大致得体,能被当地百姓认可,那么左小凡也不介意再给她一份机缘,让她从一个荒野淫祠之主正式成为被朝廷封正的一方土地正神。
同样是庇护一方土地,在野与分封敕令,其中之差,有如云泥。在野之魂,做得好的,香火鼎盛,再无其他好处,而被朝廷敕封,抛开香火不说,但是那飘渺无形的一国气运相辅相成,就足以让土地山神获益无穷。
当然,是飞升云端还是堕入尘泥,命运如何,在左小凡,更在柳虹自己。无论是带着肉身活着,亦或是以神魂存在,都是一种修行,一个念头,一个抉择,如同脚下云遮雾绕而铺展开来的路子,大小宽窄,都在落脚之后显现真容。
——
左小凡原地打坐,等到天色微明后便起身离开,脸上依旧覆上幻狐面皮,只是随心所欲,以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面容现世,步伐不疾不徐。
一条蜿蜒铺开的大路上,残雪还未完全消融,稀稀拉拉地铺在路旁的枯枝败草上。一辆由一匹瘦马拉着的柴车上,左小凡双手拢袖,盘腿坐在干柴上,脸上不时肆意扭曲着,扮着鬼脸逗趣着车夫的女儿。
车夫是个膀大腰圆的粗糙汉子,皮肤黝黑,声音粗犷,话并不多,左小凡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了这对父女,见他这副文弱书生模样,额前还挂着汗水,车夫便招呼他上了车,说是顺路载他一程,左小凡没有推却。
一路走来,左小凡与车夫拢共说了不到五句话,只知道汉子是去泰安城卖柴火的,他是一个以打柴为生的樵夫,收入就是靠着从山里打来的柴火卖给城里的大户人家换些银钱,除此之外,更多的信息左小凡也得不到,主要是汉子太沉默,很多时候让左小凡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唯一能够打破尴尬的,便是车夫那八九岁模样的女儿了,她总在自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投来目光打量自家车上的不速之客,而左小凡便次次刚刚迎上她的目光,做着各种各样的怪模样,逗得小女孩儿捂嘴偷笑不已,一大一小,乐此不疲。
“前方还有一里地便到泰安城了,小哥儿可有去处?”
汉子忽然开口说道。
左小凡收敛了神色,这分明是汉子在说即将分道扬镳的客气话,他如何听不出来,便正色道:“再次谢过兄台临时施便,到了泰安城,小生自有计较。”
汉子点点头,过了一阵子,还是出于善意地提醒道:“小哥儿若是一个人,到了泰安城,当小心一些。”
左小凡有些意外道:“兄长此话怎讲?”
汉子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疾不徐道:“近来泰安城内不太安宁。”
左小凡不解问道:“官府没有作为?”
汉子摇摇头:“官府也不是万能的,总之你当心便是。”
一句话掐断了左小凡接话的由头,这让左小凡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一开始便看出了汉子的不俗体魄,知道他是一个有着二境修为的修行之人,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让他体内气息晦暗,应当是早年受过创伤,跌境之后没来得及及时补救造成的。
能让他这么说,泰安城的乱,想来也是修行之人掀起来的,这让左小凡倒是隐隐有些期待起来。